极具侮辱的话,她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当着衆人的面,将他最後一点自尊,踩在脚下。
“噗!”兰徵一口鲜血吐出。
锦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徵儿!”
扑上前去,对着沈云霜发狠说道,“你以为一点晶血就能控制兰徵?”
“本宫大可以将你绑在这栖霞宫,每日鞭策五十!”
沈云霜一道冰冷的眼神将她定在原地,“可惜,那晶血认主,若感知到宿主非自愿与解咒之人在一起,亦或者受到伤害,都会双倍加铸到他身上,锦裳公主如若不信,现在大可一试。”
说完,沈云霜拔。出头上挽的簪子,眼也不眨地刺向自己腹部,随後得意地看向对面的兰徵,腹部流出比她更多,更鲜艳的血。
“锦裳公主,”沈云霜的声音如同审判,“还要试吗?”
锦裳捂住兰徵腹部止不住的血液,大声啜泣,“不要,不试了,我不试了,让他……跟你走?”
兰徵吃惊地看着她,“母亲?”
“徵儿,没什麽比你的命更重要,你先跟她回去,等我去找你舅舅,他一定会有办法解开这该死的晶石之血。”
沈云霜冷笑,这是她体内魅族本源凝结的晶石,根本无解。
她不再看那对陷入绝境崩溃的母子,转身,玄衣拂过冰冷的地面,如同死神拖曳着镰刀,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
玄铁马车沉重地碾过神界最後一段莹白玉阶,那象征神族无上尊荣的玉石,在车轮的碾压下发出沉重的声音。
沈云霜头也不回,曳地的玄色裙裾在身後划开一道冷冽的弧度,像一柄劈开光明的利刃。
她纤细却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手指,死死扣着兰徵的手腕,近乎拖拽着身後那个踉跄的身影。
兰徵一身月白华服早已凌乱不堪,沾染了尘土与点点刺目的暗红血渍。
他面如金纸,方才大殿之上被当衆撕碎所有尊严的屈辱与绝望,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反复刺穿他已然千疮百孔的心肺。
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牵扯着新愈的脏腑,带来阵阵闷痛,额角沁出的冷汗濡湿了鬓角,粘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他试图挺直脊背,维持那刻入骨髓的神族仪态,却终究力不从心,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云端。
翠微跟在几步之後,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不大的包袱,那是兰徵在神界仅馀的几件贴身之物。
小丫鬟脸色煞白,嘴唇紧抿,竭力控制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不敢去看前方那个被自家小姐拖拽着的丶曾经高不可攀的神君。
她从未见过小姐如此模样,那眼底深处燃烧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令人望而生畏。
“小姐,兰徵神君他……”翠微终究忍不住,带着哭腔怯怯开口。
沈云霜脚步未停,冰冷的声音穿透马车轮毂的声响,清晰地砸在空气里:“神君?”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讥诮的冷笑,如同碎冰相击,“哪还有什麽神君?翠微,记清楚,从今日起,他不过是我沈云霜脚边的一条狗罢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侧过脸,目光如淬了毒的冰棱,狠狠刺向身後摇摇欲坠的兰徵,“你说是吧,神界尊贵的血脉?”
沈云霜在心中暗恨,在母亲和族人被神魔两族联手碾碎成泥的时候,你们的尊贵,又在哪里?
兰徵被迫迎上她淬毒的目光,那双曾令三界女子倾慕的温润眼眸,此刻只剩一片被彻底碾碎的灰烬。
痛楚和屈辱在他眼底汹涌翻腾,最终化为喉间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
他猛地侧过头,用另一只未被钳制的手死死捂住嘴,压抑的咳嗽声从指缝中闷闷溢出,点点猩红瞬间染红了白皙的指节和宽大的袖口。
“呵,”沈云霜看着那刺目的红,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更深的冰寒,“这就受不住了?兰徵,这才刚刚开始。”
她手上力道一紧,几乎是粗暴地将兰徵摔向那辆线条冰冷丶毫无装饰的玄铁马车。
“进去!”
车帘落下,隔绝了神界最後一丝虚假的光明。
车厢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金属特有的冷硬气息。
沈云霜靠坐在最里侧,姿态慵懒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兰徵蜷缩在离她最远的角落,背脊僵硬地抵着冰冷的车壁,仿佛要将自己融进去。
就在清晨,他还在感受莫大的幸福,沈云霜的相救,母亲的祝福,三日後的婚礼,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变得遥不可及。
他低垂着头,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内心翻江倒海般的痛苦。
车轮滚动,驶离了神界那令人窒息的浮华,向着人界的方向前行。
车厢里一片死寂,只有车轮碾压路面的单调声响,以及兰徵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断绝的丶破碎的喘息。
翠微抱着包袱,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沈云霜的目光掠过兰徵那如同受伤困兽般蜷缩的身影,最终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丶色彩逐渐变得浑浊的天空。
神界澄澈的碧空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界上空那层灰蒙蒙的丶混杂着烟火尘埃的云霭。
这浑浊,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被滔天的恨意与冰冷的算计所充斥,再无半分昔日的澄澈明朗。
魅族被屠戮的血腥画面丶母亲女茵临死前不甘的诅咒丶神魔联军狰狞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