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暴戾的怒火混合着被背叛的冰冷痛楚,轰然冲上头顶!
他猛地擡起手,五指成爪,裹挟着雷霆之势就要狠狠拍向那扇碍眼的门!
“你易怒冲动,情绪不稳……”
昨日里沈云霜那带着淡淡嫌弃的话语,毫无预兆地撞入脑海,清晰无比,冰冷如刃。
拍向门扉的手,骤然僵在半空,距离那雕花的木板仅馀寸许。
狂暴的力量在掌心凝聚丶翻涌,震得他整条手臂都在微微发颤。
他死死盯着那扇门,紫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楚丶愤怒丶不甘……还有一丝被那话语死死钉在原地的狼狈。
时间仿佛凝固。
廊下微凉的风吹过他汗湿的鬓角,带来一丝清醒的寒意。
最终,那只凝聚着足以摧毁门扉力量的手,缓缓地丶极其艰难地放了下来。
五指松开,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透出暖光与欢声的门缝,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咽下所有翻腾的血气。
猛地转过身,拖着那条不断渗血的伤腿,决绝地丶一瘸一拐地冲入外面浓重的夜色里,背影仓惶而孤绝。
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浇灭这焚身之火丶能让他清醒的地方!
冰冷!只有冰冷!
有缘岛东面,有一条汇入黑水涧支流的浅溪。
谢翊踉跄着奔至溪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纵身扑了进去!
“哗啦——!”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他吞没,刺骨的寒意如同千万根钢针,狠狠扎进滚烫的皮肤,穿透灼热的血脉,直抵骨髓!
身体里那股邪肆燃烧的“醉春风”药力,遭遇这极致的冰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烈火,爆发出更猛烈的冲突!
谢翊猛地一颤,整个人在水中蜷缩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俊美的脸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透着一股濒死般的脆弱。
“沈云霜……”谢翊低喃。
他仰面躺在浅滩上,任由冰冷的河水冲刷着身体,也冲刷着心口那处被硬生生剜开的空洞。
紫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颈侧,更添几分破碎。
腿上的伤口被冷水一激,痛得钻心,却奇异地让他混沌的头脑保持着一丝清醒。
“沈云霜……沈云霜……”谢翊一句句叫着她的名字,似乎能凭着一个名字,让他挨过这漫长的夜。
为了靠近她,他忍着蚀骨之痛洗去魔气。
为了不让她厌弃,他生生压下滔天怒火,像个懦夫一样逃离。
可结果呢?
她转头就能拥着旁人,言笑晏晏。
冰冷的河水漫过口鼻,他闭上眼,咸涩的液体混着河水滑落眼角。
真冷啊……比净魔泉的水,还要冷上千百倍。
***
天光微熹,薄雾弥漫在溪畔的芦苇丛间,草叶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
沈云霜循着翠微打探来的模糊踪迹,一路寻到这片僻静的溪边。
远远地,便看见溪水中那抹刺目的墨蓝。
谢翊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头枕着一块冰冷的岩石,双目紧闭,鸦羽般的长睫湿漉漉地垂下,在苍白的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不断滴落,唇色是失血的淡紫,湿透的墨蓝锦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却透着一股死寂般的虚弱。
沈云霜快步走近,蹲下身,指尖触及他裸露在冰冷空气中的手臂肌肤——滚烫!
“谢翊?”她唤了一声,声音在清晨的寂静里显得有些突兀。
水中的人毫无反应,只有长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