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突然讲这个做什麽。”
“没什麽,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
“话是这样没错,但也没办法真的不管吧。有些事既然见到了,顺手拉一把又不难。这世上已经这个样子了,不更应该多做些什麽了麽。”
何况她一向是见到别人开心,自己也一样高兴的人。
“行了,怎麽总闷闷不乐的。不会是想家了吧,想回帝都了?”
她本是想开个玩笑,哪知沈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在抖,眼中泛起一阵水雾:
“能不能不去。”
“什麽?”
“不去管她,也不要管以前的事。反正都已经忘记了,就这样忘了不好麽。过去的事,对你来说真的就那麽重要?”
程衍本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可他说出那话时的模样,却似乎透露着笃定的认真。
她一时间忘记了呼吸,睁大眼睛看着他,也看着他水光朦胧之中的双眼,在夜色下竟显得有些可怜。
“你这是喝多了?”
这麽一点清酒,连孩子也不会喝醉。她这样说只是想找个由头缓和一下此刻尴尬的气氛,可接着手腕被人紧紧抓住。
程衍下意识向後退了退,想不通他为何对自己找回记忆这件事如此抗拒,见他还想开口,打断道:
“可是现在修真界人人都当是我杀了馀守初,也是我当年同门相残,弑师盗剑。如果不能查清真相,难道要一辈子背着这莫须有的罪名过下去?何况连你也要被当作同党!”
“我又不在乎!”他声音已经有些喑哑,“那些人是死是活,看什麽说什麽想什麽,又关我们什麽事。”
“你?!”
“现在这样不好吗,”
他深吸一口气,才擡头直视着程衍:
“我们逃吧。只有我们两个人。像在山里那些日子一样,随便去哪里都好。”
“然後呢?天底下城复城关复关,逃到哪里,逃到什麽时候?一辈子?躲躲藏藏几百年,就这样活着了?”
她虽是个好脾气,听见这话,心中那股压抑许久的迷茫,夹着些许对眼前人长久以来的不满终于爆发:
“而且,有一件事我也已经想问你很久了。大邙山那日你当真只是恰巧遇见我的麽?”
他忽地浑身僵硬。
“很久之前我就想问了。分明你在帝都从不会亲自处理这些事,大邙山路途遥远又偏僻,为何偏偏那日是你来了。即便问你我们从前的事情你也从来不回答,但我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这些日子你对我很好,我也一直很感谢,唯独提到从前的事情就三缄其口。我怎麽可能当作什麽都没有?你不愿意说,我也不想逼你。十年前的事情也许你知道很多,甚至知道真相,可我没有。”
她轻轻推开沈渊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不拿回记忆,我什麽都没有。然後就这样稀里糊涂逃走过一辈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他神情低落,连声音也闷闷的。
“而且既然过去是两个人的记忆,也不该让一个人承担。如果那是我们两个人的记忆,无论如何也该想起来的,不是麽。”
沈渊紧抿着唇,良久,轻轻抱住了她,下颌压在程衍肩头,硌得她有些疼。她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背,就听他再次开口,话音里还有几分委屈:
“最後一次。反正你到时候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说罢,他利落地将人放开,拿起搁在身边的他的那柄长剑起身:“走吧,时间快到了。”
风波楼下的大锁已经落下。
楼内一片晦暗,只有那压阵的烛光静静地燃烧着。那女人果然已在此等候。
“修补魂魄不算太难,但也要费点时间。你先将法力依托阵法与我相连,随後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
她一伸手,要程衍在自己对面的垫子上坐下,看也没看沈渊一眼,嘴边带着神秘的笑。
“准备好了麽?”
“嗯。”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只要伸出手,一切的问题都能够得到解答。
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手覆在那正发着荧荧幽光的阵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