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哪儿找来的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也敢出来多管老子的闲事。”
“什麽?不是,等一下啊,我们不认识,也完全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什麽事情,不要误会了。”程衍忙解释道。
哪知道那山羊胡竟是赖上他们了,一把抱住沈渊的腿整个人贴上来。
沈渊平日从不准程衍以外的任何人近身,这一招突如其来,叫人毫无防备,直把他吓得浑身的寒毛都在这一瞬之间乍起来,顿时失声道:
“你干什麽,快放开!”
“二位少侠江湖救急,帮小人这一回日後定当十倍奉还啊小人可以歃血,啊不,对天发誓!”
“奶奶的,还说你们不是一夥的?”
“你快放开我!放开!”
“少侠救命啊你答应救我就放开!”
“我让你放手,你!你松不松手,不松我拔剑了!”
“弟兄们,来,叫这老骗子跟这俩小崽子尝尝厉害。今儿不把你们揍得满地爬老子就不姓霍。”
“什麽?停,几位等等啊,说了和我们没关系——”程衍大声试图解释。
为首的花臂大汉怒容更甚,而沈渊手已经抓在剑柄上了,看他那样子,简直恨不得一剑劈了这抱着自己腿就不放的江湖骗子,却被程衍手忙脚乱地拦下。
“你拦我做什麽?”沈渊已经顾不得旁边那几人了,见程衍抱住自己胳膊,忍不住急道。
“不行啊,门规中有规定修士不能对凡人动武的。”
“不用法力也——”
“不用法力也不行!”
“啧。”他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难得感到一阵棘手。
几步外那头几位来寻仇的已摆开架势,手中鬼头刀刀光冷冽,杀气肃然。那山羊胡骗子也被这刀光之中的威势震慑一时间呆住了,竟松开了紧抱着沈渊左腿的手。
“抓住他们,别让人跑了!”为首者吼道。
“糟了……别管他们了,先走吧!”
程衍脸色苦得像是吞了整整一斤的黄连,可身上动作倒仍旧迅捷,一把掀翻了街边堆放的几层竹笼,抓住沈渊的手,敏捷地回身退走,动作快如脱兔,嗖地便拉开了数丈距离。
坐在地上的山羊胡老人也连滚带爬地爬起来,在街上行人的惊诧中,三人冲向远方长街尽头的黑暗之中,奔向全然相反的两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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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街的深巷之中,除去少数几户居住于此的人家外,平日几乎少见人迹。
秋风穿过,卷起一片枯叶。
咯哒。
一住户所置,平日为蓄收雨水的大缸顶盖,被人轻轻地推开,一双秀眼在月光下亮亮的,正转动着四下打量,确认的确无人後,终于是放心地掀开了大缸的顶盖。
这地方的确很大,即便进去三四个成年人只怕都不成问题。
“倒霉死了……怎麽每次下山都遇不到好事。”程衍满脸苦色,终于甩脱了那几个凡人,她实在是忍不住抱怨了。
沈渊不置可否。只是觉得以自己的身手,制服方才那几个市井地痞实在是弹指之间,却要因为什麽莫须有的门规被追得只能到处躲藏,实在是憋屈烦闷。
程衍也看出他心中不忿,拍了拍他的手,柔声宽慰道:
“我也知道你对付方才那几人不是什麽难事,但是门规总归就是门规。既非必须要打破的情况,还是不要随意无视,否则一让再让,底线岂非越来越低。”
“嗯。我知道。”
“而且作为修士,手中既然有着比凡人更强大的力量,就更应该懂得约束自己。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啊。”
她说着拍拍手,扶着光滑的瓷缸内壁准备站起身来:
“好了,好不容易甩脱了那帮人,咱们也回去吧。可惜了没时间去书铺看看。这一晚上可真是够呛。”
“那个老骗子,下一次再见到他,我一定——”
沈渊大约是想起了方才被那人紧抱大腿的惊悚体验,此刻终于回过神来,咬着牙狠狠地发誓。
“是麽,那你要怎样?”
“我,反正我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冷哼一声。
程衍听他提起,片刻前的混乱在此刻想来,实在颇有些滑稽。
再看沈渊板着一张俊脸拧眉微怒,想他平日一副冷冰冰除了她以外不准人近身的模样,与方才悚然慌乱的差别,一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沈渊本就心烦着,被程衍毫不留情地笑话,懊恼之色属实溢于言表,可偏又拿她一丁点办法也没有。
再见她笑得摇摇晃晃的,身子发抖,歪倒在他肩头,像是被落雨捶打的梨花树枝,点点滴滴中都是春意与春情,难得褪去了那副淡然到有些淡漠的情态。看得沈渊心中甚喜,也是同样望着她的眼,也一齐笑了出来。
明月清风,唯有这声音清晰明快,像是一串精致的银铃响起,漫漫夜色之中,被秋风送向很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