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话新说
容不得犹豫,二人跟随这名门生一同到行至室外,可随後,所有人都停住了。
眼前所见,已叫人分不清此处究竟是仙府抑或是地府。踏出兰樨宫的大门之前,程衍就已隐隐约约有听到喧哗之声与那非人般的嘶吼,咆哮者要撕碎这世间的一切。令人熟悉又厌恶。与不久之前那邪祟被从秘境封印之中逃离的邪魔分身与碎片附身时,所发出的声音如出一辙。
她忽觉一股寒意瞬间沿着脊椎骨盘旋而上,可待她真正看见了这场混乱之时,才真正觉得自己手脚都已被那难言的寒意冻住。
整座山都已陷入了混乱与恐慌。奔逃的人,惊慌着挥剑的人,与仍能够保持冷静,试图结阵以阻拦眼前这些面貌狰狞的厉鬼与无形的邪祟之物以求自保的许多修士,将这座仙山本该宁静的夜踩碎,零落于火光与剑光之中。
许多人在奔逃,也有许多人尝试反击,可那些闪烁着法光的剑刃刺入眼前邪祟体内时,却宛若刺中了一团云雾直直地穿过。修士的剑刃与法力竟无法对它们造成分毫伤害。
于是剩下的只有修士难以置信的惊呼,与那邪祟发出近乎狞笑的斥声,嘶吼着刺穿了眼前人的喉咙後,再吞噬掉尚未消散的所有精气与法力。
喷洒出的暗红色鲜血飞溅出数尺,洒在山间林木终年碧绿的嫩叶之上。
不知谁圈养的妖兽与兽宠尖叫着慌张逃窜,到处都是厉鬼与邪祟,不知它们从何而来,但每一只的身上,程衍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与那秘境之中被封印着的,来自千年之前的邪魔同出一源。
三清山与其他仙门的仙府之外,皆有结界相护,一来可以阻拦误闯的凡人,二来也是隔绝邪祟厉鬼不至做乱犯境。
但眼前这场群魔乱舞似的狂欢,表明那本应当阻挡邪物,驱邪镇魔的结界早就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
那只镇魔钟此刻静静得,分明已到了往日该鸣响的时候。但显而易见,已经没有人能记起它了。高悬的铜钟救不了地上的人。
震惊与恐惧像是一只手慑住了她的每一处,程衍早已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扭头去看身边的人,却见凌纥目光之中,竟全无意外,反倒镇静异常,在眼前这炼狱般的场景之前,仍如一潭无波的古井般宁静。
“结界被人破除。这些邪物是被人刻意释放後引来山间的。”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在一片混乱之中仍清晰异常。
“可护山的结界怎会如此轻易就被破解?若是不怀好意的外人怎会有机会混入山上,又怎会知晓阵眼的位置?”
程衍没忍住道。甚至连她都不知支撑结界的阵眼所在何处。
“所以,不会是外人。能够知晓阵法存在的人,会是她麽……”
“什麽?!”
不会是外人,那便是内鬼了!
程衍来不及惊讶,只见得一名正向此奔逃的修士用最後的机会张开一护身结界。
她忙拔剑出鞘,剑光一闪,如一条银线划过黑夜,随即将眼前这只邪祟拦腰斩断,只听得它一阵仿若来自地狱的尖啸之声後,化为飞灰散于风中。
果然,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邪祟与厉鬼也如此前那两只一样,都是被那秘境之中的邪魔附身。
寻常修士的剑根本无法伤及它们一星半点。
可光靠程衍一人一剑,又是绝无可能对付的了这已然漫山肆虐的群魔。
“师傅,现在到底该怎麽办,不知其他地方情况如何,只怕不能再等下去了!”她不禁失声喊道。
可凌纥却似乎早已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略略垂首,正沉吟道:“不错,除了你还会是谁呢?”
“什麽,您在说谁?”
“我。好久不见。”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头顶忽现,阴寒森冷,好似被一只冰冷的手悄然之间扼住了自己的脖颈。程衍当即擡头,只见空中一身披灰色长跑的人影正低着头,俯瞰着她们。
可对于她是何时到来的,程衍竟半点也没感知到。
凌纥并不惊讶,甚至显得早有预料:“是你啊,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是啊。我终于还是回来了,你很遗憾对麽。”
“总之不会是欢迎。”
“我也不需要。这地方是叫人怀念,但也并不是非来不可的。自始至终,我只是多少有些遗憾没能亲自参加师傅的葬礼。可你们不在乎这些凡俗礼仪……她也不需要。不是麽,师姐?”
“你想要什麽!”
凌纥紧盯着她,目光之中是前所未有的寒意,她好像一瞬之间变为了一柄剑,一柄锋锐至极的利刃。随时都能够刺穿任何敌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