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何事?”国师显然也很好奇。
“十四年前我第一次下山除祟,就凑巧撞见了怀远侯府上被灭满门的祸事。而我离开帝都後,却又有自称是大理寺的官员,带着‘国师’赠予的法器要将我缉拿归案。你不会想说这件事,与你应该不会全无关系吧。”
“是你自己想知道,还是替你那条听话的小狗问的?”
“他是人,不是什麽受人驱使的物件。”程衍冷冷地回答。
“有什麽区别。不过你猜的没错,确实是我。至于为什麽……我与陛下相谈之时一向不喜旁人在场,因为多一个人在就多一份风险。偏巧那日我出门,却看到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人。巧的是我注意这个人很久了,近来总是想尽办法往宫里混。他若是老老实实当一个只知享乐的废物又怎会招致如此祸事?看见不该见的东西,就该料想到自己的下场。”
“意思就是她对那个皇帝老儿下手完了出门的时候,被你家那位的老爹撞见了,为了安全只能杀人灭口。”
“精准。”
“谁让你从来不说人话。”洛闻潇也讥讽地回应。
“我说不说人话不重要,很快你们就没有机会说话了。”
而国师回以一个更讥讽的笑容。
程衍与洛闻潇对视一眼,在瞬息之间就已明白彼此的意图。洛闻潇长剑出鞘,飞旋着向後方那怪物刺去。
她挥手之间,她身後那仿如与天地同在的邪物发出震彻云霄的鸣响,可这笑却忽然间中断了。
一截利刃从她的胸膛之中穿过,拉扯出股股淋漓的鲜血浸透了那身暗色的灰袍。她掌中的法光也渐渐微弱暗淡,她回过头去,见到的是手握长剑的令帷正用已然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人,而原本将她束缚着的以怨气凝成的枷锁已碎成了数段。
一个人倘若知道自己过去十年间都生活在一个谎言,为此发疯就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
而就在洛闻潇出剑的瞬间,程衍就也已拔剑出鞘,千里之外击碎了束缚着令帷的那道由怨气凝成的枷锁。
“你这个……贱人——去死!”
她接住了遥遥飞来的那柄长剑,出手快而精准,全然不给对付一丝一毫反应的机会,因为这本就是为了杀人而出手的一击。即便根骨被抽出後再也无法使用法术,但多年来养成的杀手习性却不会被一同抽出。
杀人与其他事情一样,也是会熟能生巧的。
那个女人显然并无防备。在她看来这只被自己驱使十年的狗,又被牢牢地锁在地上,它怎麽会敢跳出来反咬自己的主人呢?
而背後那如滔天巨浪一般的怨气瞬间沸腾,背後的邪魔仿佛受了感应,怒吼震天。无数浑浊的眼同时睁开。
程衍却动了。承影剑已经重回她的手中,除此之外,还有那柄一直以来被存放在宫闱重地的含光与洛闻潇手中的霄练。
似乎是本能般觉察到面前即将到来的危险,此时此刻正嗡鸣着,发出清悦的鸣响。这三柄剑被锻造出来的意义本就是用作镇压这非人之物的工具,抑或是开啓这扇足以毁灭天下的门的钥匙。
三柄剑之中爆裂出辉煌而华丽的辉光,一切都只在瞬息之间,到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说话的机会,她紧握住手中的长剑,深呼吸着,眼前却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天。师傅为她演示的那一招。
秋风瑟瑟地吹,落叶也缓缓地飘,唯有那光如秋水的一剑划破那个微凉的秋,也穿过这许多漫漫长的时间,照亮她此刻的眼。
她心中已再无任何杂念。
剑光在这泛着暗红的天幕之下几乎看不见轨迹,只是一点寒光,像是一片落雪,或是黑暗之中的一点点微弱灯光。可剑音却如龙吟虎啸,惊彻九霄。
那如山一样由万千怨念凝聚而成的邪物其上万千只眼睛同时睁开,滚滚怨气扑面而来,如山崩海啸般席卷四野。可在剑锋所过之处,那些怨气像是遇上烈阳的寒霜,顷刻蒸发消散。
这世上最有效的进攻只需一剑,一招定胜负。
许多年前那个人说过的话再一次在她耳边响起,而同时响起的则是那不属于人间的哀鸣与嘶吼,直到爆裂的白光再一次将此处的一切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