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剑演武第二日起,至第三日下来,待程衍赶至校场之时,场上一位剑湖宫弟子正与宋无咎持剑相斗。
这是最後一场了,胜者将问鼎此次论剑演武,而蜀山掌门为此准备的则是一卷吐蕃密宗门派而来的骨制法器,用它盛着补品补药喝下,可修为大增,珍惜异常世所罕见。但最重要的,还是这演武之下“天下第一”的名号。在下一回论剑演武开始前,获胜之人便是公认的修真界第一剑修。
这四个字虽简单,背後却是任何人都无法不为之神往的,用剑者,又有谁能拒绝登临剑道之颠,享誉天下呢?
程衍到时,二人已斗了一阵了。她拉着沈渊的手,在凌霄宗弟子之间寻了个人少的地方,转向场中。
眼见宋无咎连战三日仍气势不衰,一手太极九剑虽未臻极境,仍使得出神入化,招招生风。
对面的剑湖宫修士所用则是其门派独传碧影剑法,招如其名,灵动飘忽,翩若惊鸿,脚下身法如若乘风叫宋无咎一连数招扑空,出剑更是快而无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全然无法预测。
一旁围观的旁门修士之中有人窃窃私语:“过去论剑演武优胜都是凌霄宗弟子,今年这回,我怎麽瞧着对面那位更强啊。”
“他们家都霸占这第一名一百多年了,还不够啊,轮也该轮到别人了吧,也该换换天了。”他身侧的人不屑地接话道。
程衍对这些是是非非无甚兴趣,却也知凌霄宗常胜不败的神话之下,盼望它输的人虽不敢高声言语,但绝不会少。
谁让人们总是爱看些强者落魄的戏码的。
可有一点他们说的却不错。那就是宋无咎此刻实在处于下风。
接连进攻不得,反被对方纠缠而上无法脱身,他此时已被迫得无施展馀地了,只好略显狼狈地转攻为守,再从那如影般琢磨难测的剑路中伺机反击。
可惜对方似乎并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她出剑忽转凌厉,将宋无咎逼到了校场边缘。眼见再无後退的馀地,他没了办法,也只好转变路数舍弃防御,开始以剑对剑。
“师兄太急躁了,这样不行的。”
程衍越看越心焦,忍不住喃喃道。如此境况,强攻反会暴露弱点给对手绝佳的机会。最好的办法,想来还是继续保守防御,消耗对方精力与法力,静待时机为佳。毕竟对方也是人,这样接连不断的强攻绝不可能维持太久。
她却不知迟迟无法突破境界,日以继夜的焦虑之下宋无咎心态已经失衡。对恐惧失败好似一条挽住了颈间的缰绳,愈加收紧,
他不能输。凌霄宗独占鳌头已百馀年有馀,他作为凌霄宗大师兄,几乎公认的下一代掌门人,若是今日断在自己手里,该是何等耻辱之事!
临行前父母也已再三叮嘱过他,此去只有胜,没有败!他大口喘着气,只觉得心跳如擂鼓阵阵,浑身的肌肉都在痉挛抖动。
他不能输,不能——
对方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眼见着长剑抓准那个一刹那的空隙劈砍而下!
围坐观战的诸门派弟子齐齐惊叫出声,却不是为这一剑排空而来如海潮的气势。
而是宋无咎的手剧烈颤抖着,却已经无法擡手防御。
这一剑劈下,只怕会断了他这条手臂。
“糟了,师兄!”
来不及思索,程衍长剑已经出鞘跃至场中,金铁交击的铮然嗡鸣刹那间穿透了整座蜀山,拦下那势如破竹的一记劈砍。
对方似乎也愣住了。诧异地看着这个突入场中的不速之客。
程衍收回手来,转身试着搀扶宋无咎,言语之中禁不住关切:
“师兄,你没事吧?”
没想到宋无咎低着头,大口大口平复着呼吸,却也不看她,只是死死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像是要将它捏碎。
毫无疑问,他输了。
若不是程衍出手相救,他此刻这条手臂也许都已不在了。他本该感激,像对待恩人一样感激自己这个天资傲人的师妹。
可是他的喉头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住了,说不出一句话。
他非但输了,断送了凌霄宗百年来的不败纪录,还输的这样难看,被後辈当着衆仙门的面救下狼狈不堪。
程衍试着来搀扶他,她的手温暖而带着一股叫人安心的力道。可他却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按在皮肤之上灼烤一般,一把打开了程衍的手,将她推开。
“师兄?”
“我无事。”
为什麽,为什麽她擡手间轻而易举的事,自己日思夜想,苦苦索求,为此几乎呕心沥血仍不可得,却还要今日为她所救。
他是大师兄,是未来的掌门人,所有人眼中他都不可以失败,可这天却偏像跟他开了个大玩笑似的,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他是个无用之人,一个依靠後辈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