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她几乎想也没想,连滚带爬地奔起,方才面对那些邪祟持久的消耗让她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夜风穿过幽暗林间发出令人悚然的呼啸,仿佛天地之间已只馀她一人。沈渊呢,师傅有没有将他也带出来?凌纥自己呢?
“回去。师傅……师傅她还留在那里。”
修士选择将自己体内剩馀的一切法力在瞬间引爆,可以造成超出想象的威力,可这也与自杀并无区别。无论如何她必须回去看看。
她哆嗦着摸出被紧攥在手中的那块掌门令,将法力灌注其中,只见这块手掌大小的玄铁在瞬间便散发出一道辉光。
掌门令既可打开护山的阵法,也可以无需缩地阵,在千里之外也可刹那间回到三清山。
但这一次,等待她的不再是镇魔钟的悠然长鸣与门生的恭谨行礼。
目之所及,山间尸身无数血腥冲天。
她惊恐地,第一次感到脚下虚浮发软,几乎无法辨认出这里是自己生活了将近十年的,被自己看作是家的地方。
顾不得其他,她当即冲向兰樨宫的大门。
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师傅不在了,来报信的那个门生不在了,那些不久前还在漫山咆哮着的邪祟也不在了。
好像整座山顷刻之间变为了一座空山,寂静的像是一座坟墓。只有永恒的死亡,却寻不到一丝活人生气。
她摇着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今夜的一切都好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而她此时此刻,仍旧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真实感。
也许明日太阳升起,当那能够荡涤一切黑暗的金光扫过大地之时,也会让这场噩梦烟消云散。
好像什麽都没有发生。
殿中隐隐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
有人还活着!
程衍几乎大喜过望,连片刻的思考也来不及,踉跄着冲向这处曾经的宗门重地,一把推开那厚重的大门,随後愣在了原地。
目之所及是被一排排一具具整齐罗列在一起的尸身,有些伤口之中的鲜血仍未干涸,仍在汩汩流淌着,像是一个人能够想象到的,最深重的噩梦。
她浑身颤抖着向後退去,将手紧紧握在剑柄上,试图从中汲取几分微弱的力量。每当自己握住这把剑的剑柄时,便总是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之感。
可今夜,似乎并没有什麽效果。
她感到背後有人,转过身,眼前除去一小群修士外,为首的是蜀山派掌门馀守初。
他怎麽会在此处?!
“是你!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什,我没有。不是我。我是来——”
这指控突如其来,不给人半点反驳的机会。程衍已经彻底呆了傻了。她想不通,为何蜀山派的人会出现在今夜的三清山。在这场可怖的灾难过後,在这近乎地狱现世的一夜之後。
她隐隐约约嗅到了背後深重的阴谋的气息。
可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去思考。
“不是?你派弟子亲眼所见,今夜是你前往三清山下,解开护山的结界,将那些妖魔邪祟放进,你好狠毒的心,究竟所为何事!”
馀守初义正言辞,说着一伸手。从人群中拽出一人来:
“说,你今夜是不是亲眼所见,是整个儿解开了你派的护山结界?”
裴念雪双眼红肿,她不敢看程衍,也不看其他人,只是死死攥着自己的手,低着头,几乎要掐出血来。已然说不出话。
可最终,终究还是点了头。
“小雪?!”
程衍难以置信,她想不明白为什麽,再看着眼前的人,又觉得自己几乎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们。
面对被背叛的出离愤怒,她压下浑身颤抖的身体,手正要摸向腰间的长剑。
可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那柄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天选之剑的刹那,几乎快要将自己撕裂的剧痛骤然袭来。
她低头,看见剑尖穿胸而过。
眼前阵阵发黑,她已无力再思考,只是用尽最後一丝力气转过头时,却见到了宋无咎带着悲悯之意的脸,与只有他们能够听到的一句,似是忏悔的轻言。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对不起。若有来世,再来向我讨这份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