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
谢温眠眼神溃逃,身体如泛波水面,微微颤动。
整整一百年的时光,于凡人来说,朝代更叠,生死变幻。
可于谢温眠来说,石室里终年暗无天日,他听不清风动的声音,记不得花开的模样,闻不到烟火饭香。
只有日复一日的绝望与悔恨。
他後悔自己为什麽要去闭关,後悔知道消息太晚,後悔自己太废物居然会被人控住心神。
最後悔他没有救下徐朝槿。
谢温眠看着他的灵力衰退,心血流失,恍惚觉得就这样死了也好。
朦胧视线触及桌上的木偶,他又猛然惊醒。
不行!他的灵力,他的心头血,他的所有,都是要拿来救徐朝槿的。
无论什麽方法,什麽代价,他都愿意承受。
“谢温眠。”
“神骨给我…灵力和心血拿来塑造我…那你呢?”
自重生後,她第一次主动握住谢温眠的手。
指尖下的脉搏里,灵力微弱,飘摇不定,像是被掏空的容器,空虚干瘪。
助人返生这种事,本就极耗费精力,灵力亏损几乎是不可逆的。
只怕与魇魔一战,他已是强弩之末。
所以…让她重生的人是谢温眠。
所谓“梦境”,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徐朝槿的喉间好像卡住一根刺,不上不下,哽得她生疼:
“救了我,还不告诉我,你明知道我会恨你……”
她的眼泪重重砸在谢温眠手背上,却让他比那时剔骨剜心还要疼痛百倍。
“你是在心疼我吗?”他俯身按住徐朝槿的後脑勺,一寸一寸吻下来,含糊不清道。
咸涩的味道在唇边散开,谢温眠伸舌卷去。
“谁心疼你了?”徐朝槿一下止住眼泪,她偏头用衣袖擦干净,却露出半只通红的耳朵。
谢温眠眼睫轻颤,蝶羽簌簌:“我知道。”
从想要复活她的那刻起,他就做好了被徐朝槿恨一辈子的准备。
可真正见到她的时候,谢温眠又贪心地想,能不能不要只恨他,再多出一点别的情愫?
哪怕一点点施舍就够了。
“你以为自己很伟大是吗?是希望有天我知道以後对你感激涕零?你做梦去吧。”徐朝槿咬牙切齿说。
谢温眠哑然失笑,他将徐朝槿拥进自己怀里,有一下没一下轻抚她的秀发,像在安慰一只暴躁的小兽。
“嗯,如果做梦能有你的话,也不算太差。”
徐朝槿头磕在他胸前,用力撞了几下,闷闷道:“疼吗?”
她捉住谢温眠的指尖,来回翻看。
谢温眠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什麽。
他没有问她是怎麽知道的,只是将手指蜷缩回来:“不疼。”
徐朝槿定定地望着他。
指尖的伤口早就生痂,脱落後又生出新的皮肉,谢温眠早已记不清感觉了。
“吃饭吧。”谢温眠揉揉她的脑袋。
晕了快一天,徐朝槿肚中早就饥饿。
吃了满满一碗白饭,她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在院中晃悠消食。
谢温眠在徐朝槿的床下给自己铺了一席床铺。
收拾好後,他去屋外寻徐朝槿。
她正面朝院外半边红霞,一动不动。
谢温眠走近了才看到,她并非在看美景,而是盯着院中枯井发呆。
“谢温眠。”听到他靠近的声音,徐朝槿头也没回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