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卓然
意识昏沉间,耳畔似乎传来遥远而熟悉的呼唤,一声又一声,她想听清,那声音却像隔着一层厚重的雾,怎麽也无法清晰……
“乐乐…”
“乐乐…”
江乐猛得睁开眼,这一动静倒是把旁边的江从月吓了一跳。
她拍着胸脯,骂道:“干嘛呢,吓我一跳,别睡了到家了,一会回屋里睡。”
江乐精神还有些恍惚,懵懵地点了点头。或许是真累着了,刚站起身,脑中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叫她眼前一黑,险些直接向前栽去。好在江从月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稳。
“你这小孩,比我身体还差呢。”江从月有些好笑地搀扶起手脚发虚的江乐。
何姨早就听见了车声,连忙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上来。一见到江乐脸色苍白的模样,顿时惊呼:“呀!这是怎麽了?快,赶紧喝了暖暖身子。”
江乐接过碗,一股脑将微烫的姜汤喝下。暖流迅速驱散了周身的寒气,她这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之後便被江从月催着上楼睡觉休息。她几乎是脑袋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xue爬起来。虽然她们家没什麽需要走动的亲戚,但自从江从月带她去过一次父母的墓地後,两人便决定每年春节前都去扫墓祭奠。
过些天江从月要出差办事,所以日子定在了今天。
她简略的梳洗一番,确定面貌洁净完美後对着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次来到墓园,江乐的心态已截然不同,从容了许多。她安静地仔细拂去二老墓碑前的枯叶与灰尘,然後郑重地摆上一束素净的白菊。
过程二人静默无声,直到开始烧纸钱时,江从月才开口,“你怎麽不说话?没什麽想和你爸妈说的?”
江乐丢纸钱的东西一顿,茫然地擡起头看向江从月,断断续续地说着:“爸,妈,我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江从月蹲下身,也取了一叠纸钱,一点点投入火中,看着它们被火焰卷曲吞噬,声音变得悠远而温和:“二老在天有灵,保佑我们家乐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都安安稳稳,顺顺利利,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本该沉闷的气氛,被江从月口中一连串的叠字四字成语盘活络了。
江乐呆呆地看着江从月絮絮叨叨地许着愿,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直到江从月逐渐说到希望她能日进斗金,一天赚十亿的时候,江乐眉心跳了跳,终于忍不住开口,“江从月,那是我爹妈,不是许愿池的王八。”
江从月瞪了她一眼,恶人先告状似的开口反驳,“你怎麽能这麽说话,在长辈面前你得说好话,你别管说什麽。”
江乐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江从月对祭祀祖宗这套流程恐怕也没什麽经验,水平并不比她高明到哪里去,都是一窍不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同时笑了出来。仔细踩灭了最後一星火苗,收拾好东西,并肩离开了墓园。
路上江乐提着刚刚装酒和吃食的小篮子,小心问道:“为什麽不去给你的祖先扫墓?”
江从月正无聊地挥舞着空了的塑料袋,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回答:“找不着了啊。年代太久,大概坟头都没了。”
自知说错话了,江乐急忙低头闭嘴。
“哎,我都这把年纪了,该是别人给我扫墓的年纪,再跑去找祖先他们都得心疼我这老骨头呢。”江从月裂开嘴,坏心思地用手肘去怼了怼埋着太装鹌鹑的江乐。
被怼得一个趔趄的江乐顿时睁大了眼睛,有些羞恼地想撞回去。可江从月说得没错,她毕竟年纪大了,自己还真不好意思跟她动手。
看她这副想反击又不敢的样子,江从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情大好地一把揽住江乐的手臂,还顺势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感叹道:“我们乐乐真是越长越高了,现在我都得仰着头看你了,矮了快半个头呢。”
江乐嘟囔着,“可不是嘛,你这把老骨头…”
“嘿!”江从月不乐意地戳着她的腰。
江乐本就那处敏感,被她一戳篮子都拿不稳了,笑得停不下来。
不能撞还不能挠吗!
见江乐突然凶恶起来,江从月立马知道她要干嘛,这会哪顾得上什麽老不老骨头的,脚下一溜烟地跑了。
江乐目瞪口呆,但是又笑得喘不上气来,边追边笑着叫唤,“你有本事别跑啊!”
江从月摆了鬼脸,“你当我傻呢。”
两人追逐着一路跑着上车,巨大的动静把前面昏昏欲睡的司机震醒,“?!”
江从月与江乐都面色红润气喘吁吁地躺在车上,互相不服输地瞪着,场面看起来幼稚极了。
“……”司机呵呵干笑了两声,“江老板真是越活越年轻,果然还是得和小年轻多待在一起,我都没这活力嘞。”
听这调侃,江乐涨红了脸撇向一边,但江从月什麽脸皮,又扒上来轻车熟路地揽过江乐的头,笑盈盈说道:“下回让着你就是了,还生闷气了?”
江乐不可置信地瞪着她,自己哪里是因为这个在生气,看她颠倒黑白地得意模样,江乐索性两眼一闭,不做无谓的争执。
江从月却手贱地撩拨了下她浓密的睫毛,不由得感叹,“瞧瞧这长长的睫毛,瞧瞧这高高的鼻梁,瞧瞧这标志的小脸蛋…”
她把她脸上上下下丶里里外外乱七八糟地夸了一通,再能装睡的人也得破功。江乐到底没忍住,嘴角弯了起来,睁开眼嗔怪地看她,她向来就乐意听别人夸她好看。
司机从後视镜看着她的互动,也忍不住心底感叹,刚来的时候还是那麽瘦小,那麽拘谨又胆小的小孩,也被江老板养得这麽活泼了。
本来只是心底想的话,却清晰完整地传入江乐的耳朵里,她有些尴尬地将脸嵌入江从月的颈窝间,耳尖红烫得很。
江从月也看见了,只当是被自己的话羞红得,脸上的笑更是灿烂了,搂着江乐拍打她的背,轻轻地哼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