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锁门
这一刻,林涵的绝望几乎要将他淹没。
这一层楼只有《惊悚高校》的主题场景,剩下六个都不在这一层,所以两处的锁门钥匙分两处放再正常不过。
永远都不会离开这一层的招待客人的前台,自然也是最适合拿着这个钥匙的人。
林涵要找的钥匙,不在左边的柜子里,而在他避之不及的右边。
他知道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并且这个错误的选择即将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同他一起被耽误的,还有和他一起身处危险之中的闻。
他甚至会比林涵先死,然後才轮得到他。
这种绝望和愧疚在极短暂的时间里就攻破了林涵的心理防线,让他紧紧攥着手中的钥匙,高低不平的锯齿将他的手心压出紫色的淤痕,几乎就要刺破他的皮肤。
一个人的时候他迟疑,要等到灾难临头才能真正下定决心,被吊在传送带上的时候,林涵就是等了又等,等到终于看到绝路了,他才狠得下心拼着自己流血剧痛,敢去挣脱,但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是银月救了他,给了他活下来的机会。
林涵很清楚。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怯弱,知道自己之前犯了什麽错,但他现在依然明知故犯。
逐渐靠近的绞肉机和下压的门把手没有区别,它们都是林涵眼睁睁看着靠近自己的危险。
然後他看向那扇门,他看到闻转过头来。
闻的脸上没有多馀的表情,看不到“质问”也看不到“疑惑”,他的嘴唇还是被黑线紧紧束缚着,林涵的恍惚让他看起来像是紧紧抿着唇,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是应该的,林涵想着。
他的手放松了下,钥匙在他的手心里发出轻轻的碰撞声,紧接着掉在了地上。
他本来是要去捡的,虽然捡了似乎也没有意义,可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但弯下腰之前,他看到闻朝他擡了擡下巴,朝着那个柜台。
然後林涵就跑了起来,跑向了那个他没有打开的柜子。
闻的门还没开,他的门也还没开。
他只是中途走错了路,他还应该,他还能按既定的路继续走下去。
“客。。。人。。。”
那个女人还在迷茫地找寻,她的指甲像之前每一次一样,要轻轻地去抓挠阻拦着她的柜门,虽然很轻,可那麽长的时间,门上早就留下了浅浅的痕迹,或许在某一天,她就能出去了,可这一次,她的手落空了。
柜门被拉开了。
跪在门前的青年面色惨白,眼眶却微微泛红,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从额头汇聚到下巴,一滴一滴浑浊冰冷的液体滴在地上,混进那一滩小小的水渍中。
林涵的呼吸在颤抖,浓烈的水腥气包裹着他,但他没想吐了,他突然变得很勇敢。
“我想要一把钥匙。”他朝着柜子伸出手去。
实际上他什麽都看不清,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混乱,他望向柜子里,只能看到白色粉色黑色混在一起,像一桶还没搅匀的油漆。
他的想象在里面画出了眼睛嘴巴和鼻子。
他的想象在动。
柜子塞得那样满,满到塞不进任何东西,只有一只手缓缓掉下来,掉进林涵的手里。
“客。。。人。。。”女人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客人。。。您要。。。的是这把。。。钥匙吗?”
扁平的手微微张开,冰冷,滑腻,粉色的指甲轻轻刮过林涵的手心,一把钥匙从指缝中露出来。
没有胶布,没有脏污,它被水泡得锃亮,冰冷的金属几乎将林涵的手冻僵。
周围的一切都在降温,林涵呼出的气变成了白色的雾,他跪在地上,那摊小小的水渍浸透了他的裤腿,结上细细碎碎的冰,将他固定在原地。
好重。
不是钥匙的重量,是那只手越来越重。
它渐渐丰盈起来,变成女人纤细的手,乳白色的皮肤没有一丝瑕疵,但它又渐渐有了瑕疵,身体的重量在向这只手倾斜,将它撑得越来越大,撑出皮肤撕裂的粉色纹路,撑得粉色的指甲发白,连弯曲都不能。
像一个灌满了水即将爆炸的橡胶手套。
女人的头在向外伸,她的声音依然很轻,依然很温柔:“客人。。。”
林涵把另一只手放到那只快要到大到极限的手上,这只手的体温也在瞬息间被汲取干净了,林涵的手臂上冒出一片鸡皮疙瘩,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想出来吗?”林涵轻声问,“我帮你。”
他看起来快要倒下去了,但还是强撑着跪在那里,弯曲的脊背快扛不住他低垂的头颅,嘴里呼出的白气在他的睫毛上凝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