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弱的波动,点了点头。
护士的目光转向江见夏:“江同学是吧?病人情况比较稳定了,今天允许一位探视者进去,时间不要太长,注意消毒防护。”
江见夏猛地抬起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看着林妈妈,林妈妈对她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带着鼓励意味的微笑,点了点头。
江见夏深吸一口气,跟着护士去进行严格的消毒,换上蓝色的无菌隔离服,戴上口罩、帽子和鞋套。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包裹着她,隔离服摩擦出窸窣的声响。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而沉重,仿佛踏在云端,又像走向一个等待了太久的审判之地。
推开icu内层的门,恒温恒湿的空气带着更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仪器的低鸣和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构成了一个冰冷而规律的世界。
江见夏的目光越过几台闪着各色指示灯的仪器,终于落在那张靠窗的病床上。
林予冬躺在那里,身上连接着各种管线。
他比记忆中瘦削了很多,脸颊微微凹陷下去,脸色依旧苍白,但褪去了那种骇人的灰败。
浓密的睫毛安静地覆在眼睑上,嘴唇因为干燥而有些起皮。
胸口在薄被下规律地微微起伏,依赖着呼吸机平稳的辅助。
江见夏一步步走近,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她在床边缓缓蹲下,视线贪婪地描摹着这张沉睡的容颜,从英挺却失了些血色的眉骨,到紧闭的眼线,再到略显单薄的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走廊里的等待,考卷上的奋笔疾书,深夜的绝望穿越,清晨路口的惊魂……所有的挣扎、恐惧、痛苦和渺茫的希望,都汇聚成此刻无声的凝望。
半个月来强撑的坚强堡垒,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在他毫无知觉的沉睡面前,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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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涩汹涌地冲上鼻尖,视线迅模糊,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涌出眼眶,无声地砸落在她紧握的、戴着一次性橡胶手套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她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金属床沿上,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耸动起来。
压抑了太久的声音终于冲破喉咙的封锁,带着破碎的哽咽逸出:“林予冬……”
她的声音闷在口罩和床沿之间,模糊不清,却浸透了最深重的委屈、疲惫和无助,“为什么……为什么还不醒……医生都说……都说你已经好了啊……”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她极力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温暖的光带,光带里有细小的尘埃无声飞舞。
就在这近乎凝固的悲伤里,一只苍白、骨节分明、还缠着监测导线和留置针管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穿越了漫长时空的滞涩感,从洁白的被单边缘抬了起来。
那只手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方向,然后,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无比轻柔的力道,缓缓地、轻轻地落在了江见夏戴着一次性蓝色医疗帽的头顶上,带着输液后微凉的触感,笨拙地、安抚似的,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她柔软的顶。
一个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虚弱得如同气音,却又无比清晰地撞入江见夏耳膜的声音,在仪器的低鸣背景中,艰难地响起:
“波光同学……我又惹你伤心了吗?”
江见夏的身体瞬间僵住,如同被一道细微却强大的电流贯穿。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红肿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住病床上那张脸。
林予冬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眸子,此刻显得异常疲惫和迷茫,眼睑下有着浓重的阴影,像蒙着一层薄雾,焦距还有些涣散。
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聚焦,视线艰难地落在近在咫尺、哭得一塌糊涂的江见夏脸上。
他的眉头极其微弱地蹙了一下,嘴唇又艰难地动了动,重复着那个带着他独特印记的称呼,声音依旧沙哑微弱,却像穿透了漫长冬夜的第一缕阳光:
“……粼粼?”
江见夏想,她原本可能有无数个夏天,可遇到林予冬之后,她的夏天便坍缩成了唯一的,只存在林予冬的夏天。
蝉鸣带来盛夏,湖水淹没过往,梧桐遮盖烈阳。
所有的伤痛都终将痊愈,而赎罪总是会得到宽恕。
某一天你察觉自己掌心握住了奇迹,或许只是握住了一段夏天。
窗间走马,跳丸日月,眼泪蒸处,长出新的枝丫。
在他们的六月底。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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