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偏了下头,视线扫过关鹤临沾满泪痕的脸颊,“就像你现在做的,努力为你母亲争取一个更稳妥的手术机会,争取一段更有质量的时间。这本身就是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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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通道里陷入一片寂静。
远处隐约传来医院特有的、模糊的广播声。
关鹤临脸上的泪痕未干,但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明亮。
她定定地看着顾言,看着他平静叙述时下颌线清晰的轮廓,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承载了太多生死却依旧保持理性的海。
她忽然想起高中时。那个在辩论场上总是逻辑严密、言辞犀利,把她逼得节节后退的顾言。
那个在理科班永远名列前茅,眼神疏离,仿佛游离于所有青春喧嚣之外的顾言。
她曾经……是那样隐秘地关注过他。
在图书馆看到他专注的侧脸时心头莫名的悸动,在运动场边看到他偶然投来的一瞥时瞬间的慌乱。
她甚至记得自己写过一篇关于他的作文,用了白色山茶花的比喻——开得迟,但经霜更显沉静皎洁。
那些少女时代隐秘的情愫,早已被繁重的工作、现实的打磨深埋心底。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
可此刻,在这个弥漫着消毒水味和绝望气息的冰冷楼梯间,在这个男人用最理性、甚至近乎冷酷的话语剖析着生死的时刻,那些早已褪色的记忆碎片,却带着一种迟来的、尖锐的酸楚,猛地撞上她的心口。
原来她记得。
记得那么清楚。
“顾言……”她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久违的柔软,不再是“顾医生”。
顾言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询问。
关鹤临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狼狈地垂下眼帘,用纸巾用力擦了擦脸,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已经重新凝聚起属于原本的镇定。
“谢谢您,顾医生。”她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晰,尽管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听您这么说……感觉好多了。我该回病房了,母亲可能醒了。”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和丝巾,动作恢复了之前的利落。
顾言也站起身,点了点头:“有任何情况,随时按铃。”
关鹤临抱着外套,匆匆从他身边走过,推开消防通道沉重的门,重新踏入走廊明亮的光线里。
那扇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两个世界。
顾言站在原地,楼梯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水和眼泪的咸涩味道。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刚才递出纸巾时,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皮肤冰凉的触感。
心口某个地方,像被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拨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不同于手术成功时的成就感,也不同于面对复杂病情的专注感。
它很细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悄然蔓延开来,驱散了凌晨手术后的冰冷疲惫。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那里,心跳平稳如常。
手术的日子定在三天后。
关雅琴被推进手术室前的那个清晨,关鹤临一直守在母亲床边。
她握着母亲的手,一遍遍地说着鼓励的话,声音轻柔而坚定。
关雅琴脸色苍白,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恐惧,但看着女儿,还是努力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别怕,妈,”关鹤临俯身,在母亲耳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医生都很厉害。他们……会尽全力的。”
关雅琴被推进去后,关鹤临独自一人坐在手术室外家属等候区的长椅上。
漫长的等待开始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她挺直脊背坐着,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周围有其他家属低低的啜泣和焦躁的踱步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杂的味道。
她试图看邮件处理工作,手机屏幕上的字却模糊一片。
她强迫自己回想昨晚精心准备的项目方案细节,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手术同意书上那些冰冷刺目的并症名词,以及顾言在消防通道里平静叙述生死的侧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墙上的电子钟数字无声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