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深裂
沈流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和朝金阙的奢华风格完全不同。
这里古朴典雅,书卷气息浓郁,屋内装潢颇具文人韵味,就连床褥也都是素色。
沈流尘来不及深思,他灵台内隐隐作痛,记忆最後还定格在他与凌寒烟青鸾艇上巫山云雨。
怎麽一睁眼会躺在这里,那凌寒烟又去了何处?
沈流尘重新闭上眼睛,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无非就是魔修再一次不告而别,把自己抛弃在原地,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剑修有些无奈,他笑了笑,更多得是对自己的嘲笑。早就应该料到的结局,早就应该醒悟的处境。又有什麽可值得留恋的呢。
沈流尘明白自己没资格去谈爱,他只是有几分感伤,自己与凌寒烟在京都的偶遇实在是足够轰轰烈烈,以至于他现在根本无法接受魔修的离开。
再一次被人抛弃的滋味,叫他心中酸涩。他不明白,凌寒烟长了一张嘴,怎麽就不能和自己说个清楚明白,非要不吭不响得一走了之。
剑修睁眼,撑着身子坐起来,他心中带气,决意去讨个说法。可他起身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该去哪里找凌寒烟呢,九洲这麽大,魔修会去哪呢。
沈流尘後知後觉得发现,似乎每一次都是魔修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自己总是在原地等待,一天,一月,一年,十年。难道下一次见面,也要等十年之久麽。
这十年里,他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忘记凌寒烟。可来到京都不过才半月而已,就又一次重蹈覆辙。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又要花费一整个十年才能放下对魔修的思念。
沈流尘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己处在被动的弱势,更让他不爽的是这种面对凌寒烟时,自己内心的失控感。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仿佛冥冥之中自己被一团迷雾所笼罩,他看不清也摸不透。
沈流尘总觉得自己与凌寒烟之间的关系发展太快,快到一个转身他们就交付身体,快到一个眨眼就沧海桑田。这中间似乎缺了什麽关键之处,可无论如何沈流尘都想不起来。
他双手撑着额头,灵台深处的顿痛让他不适。他摇摇晃晃的起身,四肢无力脚下绵软,刚迈出去一步就又跌回地上。
恰逢此时,屋内的门板从外面被推开。
“师兄!”
宁馨儿匆匆冲进来,她双手搀着沈流尘的胳膊,眼神极为关切。
沈流尘偏头,眼前有些失焦,他缓慢地眨眼,分辨了许久才开口道:“馨儿?你怎麽在这,这是哪,我,我怎麽使不上力气。”
回答他的是紧随宁馨儿进屋的瑶和道长,“这里是天禄书院,师侄你昏睡了三日,丹田处的伤势加剧,目前还无法动用灵力。莫慌,莫慌,还能治好。”
沈流尘尝试调动身体里的灵力,确实如师叔所言,自己破损的丹田像是一个盛水的竹篮,破破烂烂得,无论如何也盛不满。
很奇怪,明明在昏迷之前,他还能动用体内灵力的,那时他神识有所突破,丹田处生出一缕灵力,顺着筋脉游走全身,弥补了一些内伤。
但现在他的伤势非但没好,甚至更严峻了。
时间回到三日前的那个雨夜,最先发现沈流尘的是天禄书院的学子,那晚他们从琼华苑回来,一艘艘青鸾艇停泊在书院後门的小河前。
书院的杂役将宫艇回收,行至最後一艘时,发现里面躺着一个人。
这人气若游丝,似乎受了重伤,衣袖的纹样能看得出是天衍宗弟子。这情形把那小杂役吓坏了,莫不是外来的客人死在了书院门口,他当即就回去传话,一层层传上去,最後竟是直接传到了瑶和这边。
内容也从昏迷的天衍宗弟子,变成了宫艇内的死尸。形势一下就变成了轩辕皇室和天衍宗的外务交涉。
瑶和带着明雾曦去领尸,小杂役蹲在岸边愁眉苦脸,沈流尘被他拖到了船头,暴雨打在身上,浑身青灰,确实如死了一样。
偏偏是谁不好,竟是玉清峰的沈流尘。
瑶和道长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这命大的师侄没死,而是被人采补过度,气血两空。
书院里住着九洲有名的丹修,大多都略懂一点医理,听说死人了,就都跑来看热闹。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也就都知道天衍宗的弟子在京都被人采补了。
现在的沈流尘被宁馨儿和明雾曦搀回床上,还不知道自己成了书院的头号风云人物。
有些话瑶和不好意思直说,只能拐着弯儿得问:“师侄可还记得昏迷前和谁在一起?”
沈流尘说起谎话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抱歉师叔,我什麽都不记得了。”
瑶和顾着自家师侄的面子没有继续追问,“不记得,也好,也好。”
“师叔,我身上的伤,想要恢复如初得话,还有希望麽。”
沈流尘明白自己身上的伤十分诡异,他怕此生修炼无望,从天之骄子到泯然衆人这个局面令他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