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席後,闻子川在金总的授意下,端着酒杯挨个敬了一轮。
他不认识人,也不大会说话,除了敬郑途时,带着对行业前辈的尊敬,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得跟一块干了的橘子皮似的,十分干瘪。
可即便这样,魏经与他碰杯时,仍然深深看了他几眼,夸了句“不错”,才将杯中酒悉数饮尽。
闻子川不想听到“不错”,他宁愿“这也错丶那也错”,让金总趁早打消让他陪酒的想法。
不过,如果柳诗行与魏经之间真有些什麽,他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找到他的把柄?就算不能把他怎麽样,至少让他有所忌惮,不能再突然跑来,打乱他与程斯宙平静的生活。
酒过三巡,衆人皆已微醺。
趁着去洗手间的工夫,闻子川盘算了下,按自己的酒量,再喝下去就得醉了。
他想着,自己不能醉,但要让别人以为他醉了。
假设金总带他来的目的就是“攀上”魏总,那他是不是可以将计就计,抓住机会问点自己想问的事。
届时,他们都喝醉了没力气,而自己还清醒着,大不了就是跑出去报警,谁也不能当着警察的面,干出些伤风败俗的事来。
可庄园那麽大,这个计划有些冒险。
闻子川掬了捧水洗了把脸,掏出手机发了个定位给程斯宙,说如果超过九点没联系他,就让他过来接自己。
可这句话还没发出,身後忽然伸出一只手,抽走了他的手机!
“还……!”闻子川转身,发现是席上的另一位陈总,他立刻伏在盥洗池上干呕几声,转身靠着墙,装出一副醉态,“陈……陈总……”
“哟,醉了啊?来来来,我扶你走。”陈总一把搀住了他。
感受到对方的手在自己腰上流连,闻子川涌起一阵恶心,他不能发火,只能佯装脚步虚浮,趔趄着,躲开他向後探去的动作。
“慢点,慢点走,”陈总干笑两声,“闻老师今年多大了啊?”
前面就是宴会厅了,闻子川左脚绊右脚,故意向前摔去,陈总拉着他,他就借倒下的重力把人往下拽,边拽还要边比划:“二十丶二十……四了……”
他竖起三个手指,说的却是“四”,一看就醉得不轻。
何况这一摔,就摔进了厅前服务员的视野里,就算陈总再有什麽想法,也只能作罢,于是他默默把手机塞回闻子川的衣兜:“这回,你们金总的马屁可是拍在马腿上了。”
闻子川一时没明白,就被围上来的两三个服务员送回了席间。
他趴在桌上,肩膀一耸一耸的,装出打酒嗝的样子,有陈总作证,大家都相信他喝醉了。
还得多亏在国华音社上过表演课,否则要演那麽久,挺容易露馅的。
老板们的酒量都很不错,金总丶陈总正在兴头上,一旁的女宾娇笑着,还在不停地劝。
忽然,闻子川的手机响了。
流淌的铃声格外惹人注意,他接通了,挑起眉,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声。
“子川你现在在哪?你晚上不回来吃饭,就是去了这个什麽鹤亭庄园吗?你们结束了吗?要我去接你吗?”
听得出来,程斯宙的语气很有些急切。
可闻子川的“戏”还没有演完,他不能回答,甚至连手机屏幕都有人窥看。
“嗯嗯嗯,好好好,有事,挂了。”
他一挂断电话,陈总身边的女宾立马端酒过来,先介绍自己是演了什麽剧的女演员,再夸他长得帅,一来一回,又给他灌了两杯下去。
周遭嘈杂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直到完全被自己的心跳声所取代。
酒精侵蚀着胃与神经,闻子川枕在手臂上,闭着眼,反复提醒自己不能醉丶不能睡,靠意志力苦苦支撑着最後一丝清明。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衆人喝得差不多了。
恍惚间,闻子川听魏经说,开几间房,送他们去休息。
随後,两个服务生过来,一左一右架起他,把他送到了一间客房的大床上。
这里的床铺不同于普通酒店,被面又大又软,还散发着清淡干爽的木香。
可房间里的灯光太暗了,闻子川眯着眼,什麽也看不清。他怀疑自己已经喝醉了,不然对面的架子上为什麽放着一尊观音像?
哪个酒店会在客房里放观音像啊?又不是寺庙主题旅馆,是吧?
脑子里乱乱的,直到有人啓动了门锁,“咔嗒”一声过後,门开了。
闻子川来不及反应更多,面朝里侧躺着,装作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