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几何你因为性向遭遇过电击治疗?……
“宙哥,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问。”
闻子川想起校园网上,程斯宙与柳诗行舞台拥吻的那张照片,心里才按下去的疙瘩,又再度冒了出来。
“你和他,是怎麽在一起的?”察觉程斯宙动作一僵,他又立刻改口,“我不是质问你,我只是想知道,你随便说说,也可以不说,但……你不要难过,也不要道歉。”
“没什麽,我就是,怕你听了不高兴。”程斯宙搓着手,被窝里太热了,掌心里全是汗。
“以前我也许会不高兴,现在不会,都过去了,对吧?”闻子川侧躺着,眼神格外莹亮,“宙哥,我俩小时候就见过,却没能一起长大,多可惜啊。所以我总想了解你过去的事,一点点拼起来,拼成一个完整的丶真实的你。”
程斯宙也侧对他,吻了额头:“真实的东西,往往很丑陋。”
闻子川复刻了他的动作:“没关系啊,我对你有滤镜。”
“什麽滤镜?”
“盲目的滤镜。”
“啊……?”
闻子川钻进他怀里,与他紧贴着:“不管怎麽样,宙哥天下第一好。”
程斯宙笑了,笑着又觉得有些酸楚,世界上除了闻子川,谁会觉得他好呢?
更何况,是把什麽都比下去了的“天下第一好”。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像个在空中飘荡了很久的人,终于遇到一片可以落脚的柔软云朵,从前胸到後背,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熨帖和踏实。
“你还记得,蒋安仪吗?”
“嗯,我记得。”
“当年,他们给我和安仪定过娃娃亲。”
“如果安仪没出事,那你们……”
“哪有什麽如果?安仪走後,我渐渐长大,从小学到中学,也有不少女生向我表白,但她们只会让我一遍一遍地想起安仪,我除了恐惧和愧疚,根本産生不了任何喜欢的感觉。直到上大学才发现,我可能只喜欢同性。”
“不,不是的,我觉得这两件事没有关系。你喜欢同性,是因为你本来就喜欢同性,不是因为安仪的逝去让你接受不了女生,才转而喜欢男生的。”
“对啊,可我爸妈不那麽想。六年前吧,他们带我看过心理医生,没用,尝试过电击疗法,也不行。”
“电击疗法??他们……电击你?!”
“嗯,我爸妈都在医院工作,比一般的家长更早接触到那些方法吧,即便现在我回家,也还能在家里看见,关于同性恋是不是病的书或者学术报告。”
“所以你宁愿出来租房子住?”
“反正互相说服不了,至少分开,不会一直吵架。”
闻子川知道,他身上千疮百孔,但那些疤痕,都是看不见的:“电击……是电击哪儿啊,疼吗?”
程斯宙笑得云淡风轻:“不疼,就一次,我妈舍不得,就算了。”
闻子川不说话了,头埋在他颈窝里,想哭,却又不敢。
真正受伤害的人反而在笑,他一个听故事的,凭什麽哭呢?
程斯宙轻抚着他鬓角的碎发,把当年的故事讲了个大概。简而言之,就是他正因性向而迷茫的时候,遇到了柳诗行。柳诗行和一帮搞音乐走得近,说艺术圈里同性恋很多,没什麽稀奇的。
“他也是同,他喜欢你,所以你们在一起了?”闻子川闷闷地问。
“嗯,至少面对他,我不会再想起安仪。”程斯宙蹙着眉,满眼都是落寞。
大一下学期的校园歌手大赛上,柳诗行斩获头名,他作为准男朋友,必须得有所表示。
一帮“狐朋狗友”起着哄,把他推上台,衆目睽睽之下,他没法退缩,只能捧着大束鲜花,走向自己的爱人。
在镁光灯的照射下,在千万人的欢呼中,他们拥抱彼此,深情一吻,从此在灯师大的校园里,留下了这段传唱不衰的恋爱佳话。
可四年之後,他们还是分手了。
柳诗行对他说的最後一句话是:“程斯宙,你是我见过最怂的人,如果当年你没有被推上舞台,当衆承认我们的关系,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些可笑。
他头一回谈恋爱,虽然笨拙,却也努力尽到了男朋友的义务和责任,可在柳诗行那,仿佛什麽都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抹杀了所有。
正如当年,他想开始就开始,最後他要结束,也可以立马结束。
“子川,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你什麽,你不嫌弃我,我就很满足了,”程斯宙吻在他发顶的涡旋上,“我承认我怂,但我有在想办法,说服我爸妈。”
闻子川仰起头,回吻他唇角:“在家人面前,那不叫怂,那叫孝顺。就像我妈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一样。”
程斯宙被他的道理逗笑了:“过几天就是小年,你跟我去师父家,见见我师父师娘,好不好?”
“我……可以吗?”闻子川有点讶异,以他的观察,程斯宙在爸妈面前,还能由着性子来,但师父师娘既不知道他的性向,又隔着安仪这层关系,到时候宙哥要怎麽介绍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