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才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靠在旁边的料理台上,小口喝着,看着林溪言。
林溪言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粥。温热的粥滑进胃里,确实舒服了很多,连带着心里那股冰冷的沮丧也好像被驱散了一点。
两人都没说话,厨房里只有林溪言轻轻喝粥的声音。
吃完大半碗,林溪言感觉好多了。他放下勺子,擡起头,发现江亦柏还靠在那边看着他,眼神里有疲惫,但更多的是某种深沉的丶他看不太懂的情绪。
“那道题,”江亦柏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卡多久了?”
林溪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刚才纠结的那道物理题。他有些惊讶:“你……怎麽知道?”
江亦柏指了指耳朵:“你翻页频率不对。後来没声了,笔也没动,呼吸变重了。”他顿了顿,“烦躁的那种。”
林溪言彻底怔住了。他以为江亦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想到……他连自己这些细微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他慌忙低下头,手指抠着碗沿。
原来……隔着一堵墙,他也不是一个人。
江亦柏放下水杯,走到他身边,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後颈,那里的皮肤紧绷着:“哪题?给我看看。”
他的语气太自然,太理所当然,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疏远和隔阂。
林溪言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很晚了。你还有好多事……”
“不差这一会儿。”江亦柏打断他,手指在他後颈极轻地按了按,带着安抚的力道,“拿来。或者我去你房间。”
最终,林溪言还是把那本厚厚的习题册拿了过来。
江亦柏就着厨房的灯光,扫了一眼题目,拿起林溪言放在旁边的笔,在草稿纸上唰唰地开始写。思路清晰,步骤简洁。
“这里,辅助线做错了。应该连这个点。”他边写边讲,声音不高,语速平稳,“这个模型上周模拟考填空最後一道变种,忘了?”
林溪言看着他的侧脸,听着他低沉的声音,那些纠缠不清的思路一点点被理顺。胃是暖的,心里某个角落也像是被这灯光和声音填满了。
讲完题,江亦柏放下笔,看着林溪言:“懂了?”
“……懂了。”林溪言点头。
“以後卡住了别硬耗。”江亦柏看着他,语气认真,“敲下墙,或者直接过来。听见没?”
林溪言心脏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他擡起眼,对上江亦柏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不耐烦,没有觉得被耽误时间的不悦,只有清晰的关心和一种“我就在这里”的沉稳。
“……不会打扰你吗?”他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
江亦柏像是被这句话问住了,他沉默地看了林溪言几秒,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有点重,带着点无奈的亲昵。
“笨蛋。”他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责备,反而有点……心疼?“你的事,什麽时候算打扰了?”
他收回手,端起两人用过的碗勺走到水池边冲洗,背影看起来依旧有些疲惫,却异常可靠。
“高三也就这样了。忙点,累点,正常。”水声哗哗中,他的声音传来,依旧没什麽起伏,却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但别自己硬扛。知道吗?”
林溪言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草稿纸上清晰流畅的解题步骤,心里那片因为压力和孤独而冻结的冰面,仿佛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温暖的缝隙。
原来,即使隔着一堵墙,即使各自忙碌,有些东西也从未改变。
他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
声音很小,但很坚定。
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但厨房里的灯光温暖,足以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