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肩睡着了
路灯渐次亮起,在傍晚微凉的空气里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去图书馆的路不长,林溪言却觉得像是走了一个世纪。
江亦柏的手臂还松松地揽着他的肩膀,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存在感强得惊人。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说话时胸腔轻微的震动,还有那偶尔扫过他耳廓的丶带着笑意的呼吸。
“……就那棵老槐树後面,拐过去就是,平时没人去,特别安静……”江亦柏还在兴致勃勃地介绍着他发现的“宝地”,语气轻快,像只终于把心爱宝贝叼回窝的大型犬,尾巴都快摇出残影。
林溪言大部分都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全在肩膀那块的皮肤上,烫得厉害,心跳也一直没缓下来,咚咚咚地敲着鼓点,吵得他耳根发麻。他微微低着头,盯着两人脚下被拉长又缩短的影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子。
“到了。”江亦柏停下脚步。
林溪言擡起头。眼前是学校的老图书馆,红砖墙爬满了常青藤,在暮色里显得安静又肃穆。侧面确实有个不起眼的小门,旁边有棵巨大的槐树,枝叶繁茂。
江亦柏松开揽着他的手,上前一步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旧书纸张特有的丶混合着淡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果然很安静,甚至有点过于安静了。光线昏暗,只有几盏老旧的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一排排高大的木质书架像沉默的巨人,投下深深的阴影。
“这边。”江亦柏压低声音,很自然地牵起林溪言的手腕,带着他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排书架,走到最里面一个靠窗的角落。
这里果然僻静。一张宽大的旧书桌,两把椅子,窗外是茂密的槐树枝叶,几乎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桌上还放着一盏绿色的老式台灯。
“怎麽样?”江亦柏语气带着点小得意,松开手,拉开一把椅子,示意林溪言坐。
林溪言点点头,放下书包,在那张椅子上坐下。椅子有点硬。他莫名松了口气——刚才一路被揽着丶牵着,皮肤接触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现在终于能稍微喘口气。
江亦柏在他旁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桌角的距离。他拿出作业本和习题册,摊开,一副真要好好学习的样子。
林溪言也拿出自己的书。一时间,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安静持续了大概不到五分钟。
江亦柏的椅子就发出了轻微的丶刺耳的拖动声。他往林溪言这边挪了近半个人的距离。胳膊肘几乎要碰到一起。
林溪言写字的手顿了一下,没擡头,睫毛微微颤了颤。
“这题,”江亦柏的声音忽然在极近的距离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林溪言的耳廓,“怎麽做啊?看不懂。”
他指着练习册上一道明明不算很难的三角函数题,眉头皱着,表情困惑得十分逼真。
林溪言侧过头。江亦柏的脸离得很近,紫色的眼睛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还有那毫不掩饰的丶求教的期待。
“……就是这个公式,代入这里……”林溪言拿起笔,尽量忽略那过近的距离,在草稿纸上写下步骤。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寂静。
他讲得很仔细,步骤清晰。江亦柏“嗯嗯”地应着,脑袋越凑越近,几乎要搁到林溪言的肩膀上去。视线却根本没看草稿纸,而是落在林溪言开合的嘴唇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懂了吗?”林溪言讲完,擡起头问。
猝不及防,两人的视线撞个正着。距离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对方瞳孔里的自己。
江亦柏像是被抓包,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飘忽了一瞬,立刻又理直气壮起来:“……好像还有点不明白。你再讲一遍?”语气那叫一个真诚。
林溪言:“……”
他又耐心地讲了一遍。这次,江亦柏安分了些,视线跟着他的笔尖走,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倒像是真的在听了。
讲完题,两人继续写作业。但江亦柏显然安静不下来。
没过一会儿,他又用笔帽轻轻戳了戳林溪言的胳膊。林溪言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