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言这才从冬青树後慢慢走出来。阳光依旧炽热,但他却觉得浑身暖融融的。他擡起头,望向校门口的方向。
人流依旧熙攘,但他似乎不再觉得无所适从。
他知道了,在那片喧闹的海洋里,有一艘沉默的船,早已为他点亮了灯塔,并且,一直在看不见的地方,为他保驾护航。
他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迈开步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步伐,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走到校门口附近的那棵大榕树下时,他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亦柏就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换下了校服,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身姿挺拔,在嘈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安静和醒目。
他……没走?
林溪言脚步一顿,心跳莫名加快。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江亦柏擡起头,视线精准地穿越人群,落在了他身上。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你来了”的平静。
他收起手机,直起身,朝着林溪言走了过来。步伐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让周围喧闹的声音都仿佛安静了几分。
他走到林溪言面前,很自然地伸手,接过了他肩上那个显得有些沉的书包,拎在自己手里。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无数遍。
“考完了?”他问,声音依旧是平铺直叙的调子,听不出什麽情绪。
“……嗯。”林溪言点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走吧。”江亦柏说,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走,没有多馀的话,也没有解释为什麽他会在这里等着。
林溪言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拎着自己书包的侧影,心里那点刚刚平复下去的暖意,又汹涌地漫了上来。
原来,他不是不等。他只是换了一种更安静丶更不容易给他压力的方式,在等他。
“陆盼悸他们……”林溪言忍不住小声开口。
“太吵。”江亦柏言简意赅地打断,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麽令人烦躁的噪音。
林溪言闭上了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向上弯起。
阳光炙烤着大地,两个人的影子一前一後,偶尔会因为步伐一致而重叠在一起。
沉默地走了一段,江亦柏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最後那道大题,定义域容易漏。”
林溪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刚才的考试。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心里一惊。他好像……确实差点忽略了那个隐藏的条件。
“下次注意。”江亦柏补充道,目光看着前方,没有看他。
林溪言轻轻“嗯”了一声。这算不上安慰,更像是一种冷静的复盘和提醒。但不知为何,从江亦柏嘴里说出来,就莫名地让人安心。
他偷偷侧过头,看着江亦柏被阳光勾勒出清晰轮廓的侧脸。汗水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滑落,消失在T恤领口。
这个人,好像总是这样。用最冷淡的方式,做着最温暖的事。
林溪言低下头,看着两人几乎同步的步伐,心里那片曾经荒芜冰冷的土地,仿佛被这夏日的阳光和身边人沉默的陪伴,彻底照得透亮,开出了细碎而坚韧的花。
旅途还很长。
但好像,只要跟着这颗星星走,就永远不会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