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午後的阳光慢悠悠地在房间里踱步,从地板爬到床沿,最後暖融融地罩在林溪言身上。他靠在床头,眼皮渐渐发沉。药效和饱腹感一起涌上来,混合着阳光的温度,织成一张慵懒的网,将他轻轻包裹。
意识像浸了水的棉花,慢慢下沉。他强撑着睁开眼,视线里,江亦柏还跨坐在那张旧椅子上,下巴搁着椅背,安静地看着他。那双紫色的眼睛在光线下显得很柔和,像蒙着一层薄纱。
他好像说了句什麽,声音很远,听不清。林溪言努力想集中精神,却抵不过那阵汹涌的困意,睫毛颤了几下,终于缓缓合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睡着了。
江亦柏看着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自己面前睡去,心里那片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睡着了的林溪言显得更乖,更软。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脸颊被阳光晒出一点健康的粉色,嘴唇微微张着,透出一种不设防的稚气。比平时那副总是绷着丶带着惊惶和疏离的模样,要让人安心得多。
江亦柏看了很久很久,目光一寸寸描摹过他的睡颜,像是要把这一刻牢牢刻进脑子里。
窗台上的小猫柏言也醒了,伸了个懒腰,轻盈地跳下窗台,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蹭了蹭江亦柏的裤脚,又好奇地看了看熟睡的林溪言,最终在他脚边找了个地方重新团成一团。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阳光,安睡的人,打盹的猫,和安静守护着的他。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流淌得缓慢而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林溪言的眉头无意识地蹙了一下,像是梦到了什麽不安的事,呼吸稍微急促了些许。
江亦柏立刻察觉,身体微微前倾。
但林溪言并没有醒,只是脑袋往枕头里侧歪了歪,蹭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眉头又慢慢舒展开,继续沉沉睡去。
江亦柏松了口气,身体慢慢靠回椅背。心底却漫上一丝难以言喻的酸胀。连在睡梦里,都这麽不安稳吗?
他忽然站起身,动作极轻地走过去。床垫因为他的重量微微下陷。他蹲在床边,目光和睡着的林溪言平齐。
睡梦中的人毫无所觉。
江亦柏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一下,最终极其轻柔地落下,拂开他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动作小心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指下的皮肤温热,细腻。林溪言似乎感受到这触碰,极轻地哼了一声,像小猫的嘤咛,非但没躲,反而无意识地将脸颊往那温热的指尖蹭了蹭,寻求更多暖意。
江亦柏的手指猛地一颤,像是被这无意识的依赖烫了一下。一股汹涌的热流猝不及防地冲上心脏,撞得他眼眶都有些发酸。
他维持着那个蹲着的姿势,任由自己的指尖被那微热的脸颊依赖地蹭着。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安静地镀上一层金边。
过了好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收回手,仿佛那简单的动作耗尽了所有力气。他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依旧熟睡的人,转身走到书桌旁。
他拿出手机,调成静音。然後拉开椅子坐下,从自己那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书包里,抽出了一本厚厚的竞赛习题集和草稿纸。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他微蹙着眉,神情专注,解题的速度很快,偶尔在草稿纸上写下几行复杂的公式。整个人的气场沉静下来,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学霸的冷感和效率。
只是他做题的姿势有些别扭,身体微微侧着,确保擡眼就能看到床上安睡的人。每隔几分钟,他就会下意识地擡头看一眼,确认那边呼吸平稳,才会再次低下头,沉浸回那些复杂的符号世界里。
阳光缓慢偏移,房间里的光线逐渐变得柔和。
林溪言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沉。没有光怪陆离的噩梦,没有中途惊醒的空茫。像是漂浮在温暖安全的海水里,被温柔地托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