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
最後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像是给整个高中时代画上了一个休止符。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和宣泄,更多的是某种尘埃落定的虚脱和空茫。
教室里瞬间嘈杂起来,桌椅碰撞,欢呼,叹息,对答案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水。林溪言慢慢放下笔,感觉指尖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发麻。他看着写满的答题卡,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一艘终于靠岸的小船,却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迈向哪里。
填报志愿是在几天後的教室里进行。空气中漂浮着一种混合了期待丶焦虑和离愁别绪的复杂气息。阳光很好,一如三年前他们刚踏入这里时的那个秋天。
林溪言握着鼠标,光标在屏幕上那个他早已深思熟虑过的专业名称上停留——“心理医学”。他几乎没有犹豫,点击了确认。这是他很久以前就默默定下的目标。他想用自己曾经渴望却未能得到的理解和温暖,去拥抱那些和他一样在黑暗中挣扎的灵魂。他想成为一束微光,就像……曾经照进他生命里的那束一样。
他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旁边的江亦柏。
江亦柏的操作比他更快,似乎早就做好了决定。屏幕上是截然不同的领域——“摄影”。不是家人期望的商科丶金融,也不是他擅长的理工方向。
林溪言愣住了。他记得那个约定,要上同一所大学。以江亦柏的成绩,国内顶尖的综合性大学几乎可以任选,里面自然也有很好的心理学院系。可他选了摄影?一个听起来和“同一所大学”几乎不沾边的丶如此具体的艺术类专业。
一股混杂着惊讶丶困惑和隐隐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以为……江亦柏会选一个能和他们在一起的学校,哪怕不是同一个专业。
难道……他不在意那个约定了吗?
陆盼悸和贺云凌也凑了过来,看到江亦柏屏幕上的志愿,也都是一脸震惊。
“卧槽?江哥?摄影?!”陆盼悸眼睛瞪得溜圆,“你没填错吧?说好的MIT少年班呢?说好的继承家业呢?”
贺云凌也推了推眼镜,难掩讶异:“这……跨度有点大啊。”
江亦柏没理会他们的咋呼,只是平静地点击了提交。然後他才转过头,看向林溪言。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没有波澜,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的反应。
林溪言看着他平静的脸,心里那点不安像藤蔓一样悄悄蔓延。他抿了抿唇,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那……你不生气吗?”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说好……要上同一所大学的。”
他说完,就低下了头,不敢看江亦柏的眼睛。仿佛是自己先“背叛”了约定,选择了另一条路。
陆盼悸和贺云凌瞬间噤声,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一副“来了来了又开始了”的吃狗粮表情。
江亦柏看着林溪言低垂的脑袋和微微绷紧的肩膀,沉默了几秒。教室里很吵,但他们这个小角落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然後,林溪言听到江亦柏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他特有的丶那种陈述事实般的笃定:
“谁说,非要在一所学校,才算在一起?”
林溪言猛地擡起头,撞进江亦柏深邃的眼眸里。
江亦柏微微倾身,靠近了他一些,距离近到林溪言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和瞳孔里自己小小的倒影。他的语气依旧没什麽起伏,但每个字都敲在林溪言心上:
“你学心理,是为了照亮别人走过的夜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溪言有些茫然的眼睛上,继续平静地说道:
“我学摄影,是为了定格你眼里,所有的光。”
“我们走的,本来就是同一条路。”
林溪言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又滚烫。他看着江亦柏,那双总是带着点冷意的紫罗兰色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样子,里面是毋庸置疑的认真和一种近乎温柔的笃定。
原来……他不是要分开走。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用他的镜头,来参与和记录他选择的这条“治愈”之路。他要记录的,是他眼里的光,是他要去照亮别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