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你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那种安静,和往常都不一样。不是做完题後的疲惫安静,也不是两人各自看书时那种默契的安静。这是一种……空洞的,带着回响的安静。连柏言都似乎察觉到了什麽,不再绕着他脚边转,而是跳上窗台,望着楼下,尾巴尖儿轻轻晃着。
林溪言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腿有些发麻,才慢慢地丶几乎是拖着步子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身下的床垫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和重量。空气里,也仿佛还萦绕着那股熟悉的丶干净又让人心安的气息,混合着刚才那个吻留下的,滚烫又绝望的味道。
他擡起手,指尖又一次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微微的刺痛感还在,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江亦柏用力捧着他脸的温度,他急促的呼吸,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丶翻涌着情绪的紫,还有最後那句沙哑的“等我”。
每一个细节,都像用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记忆里。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闷闷地疼。不是撕心裂肺的那种,而是一种缓慢的丶持续的钝痛,伴随着一种巨大的丶无所适从的空茫。
他环顾着这个房间。书桌上,江亦柏常用来给他讲题的那支钢笔不见了;床头柜上,那个总是多出一个丶专门给他准备的保温杯也被带走了;连空气中,那份无处不在的丶属于江亦柏的强烈存在感,也仿佛随着房门的关闭而被抽离。
这里突然变得……好陌生。
他蜷缩起身子,抱住了膝盖,把脸埋了进去。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他能听到窗外远处街道隐约传来的车流声,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还能听到……自己有些过响的丶带着细微哽咽的呼吸声。
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地接受分别。毕竟只是几天而已。可当那个人真的转身离开,当这个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那种熟悉的丶仿佛要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冰冷感觉,又开始从四肢百骸悄悄蔓延上来。
原来,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习惯了身边总有一个人,习惯了被无微不至地照顾,习惯了那种紧密到几乎窒息的拥抱和依赖……一旦失去,哪怕只是暂时的,也足以让人溃不成军。
不知道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身体微微一颤,过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拿出来。
是江亦柏发来的消息。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拍的是高铁车厢的窗户,窗外是飞速倒退的丶模糊的都市夜景,玻璃上隐约反射出拍照人拿着手机的丶模糊的轮廓。
什麽话都没说。
但林溪言看着那张照片,看着玻璃上那个模糊的丶熟悉的影子,心里那阵尖锐的酸涩和空茫,好像突然被什麽东西轻轻托住了一下。
他知道了。江亦柏在告诉他,他已经在路上了。也在用这种方式,确认他的存在。
林溪言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後点开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着,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终只发出去一个简单的:
【嗯。】
他知道江亦柏懂。懂他的不安,懂他的不舍,懂他所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绪。
几乎是消息发出去的瞬间,聊天界面顶端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
几秒钟後,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江亦柏:到家了。】
林溪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到了那个临时的丶学校的家。
【林溪言:这麽快?】
【江亦柏:嗯。高铁快。】
又是一阵沉默。林溪言看着那简单的几个字,仿佛能想象出江亦柏此刻正站在陌生的宿舍里,皱着眉,不太耐烦地打着字,或许旁边还有新室友在喧闹,而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嘈杂,和他联系。
心里那点钝痛,似乎又被这笨拙的报备抚平了一丝。
【江亦柏:柏言呢?】
【林溪言:在窗台上。】
他拿起手机,对着窗台上团成一团的柏言拍了一张,发了过去。
照片发过去後,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然後,
【江亦柏:它倒睡得香。】
语气里似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抱怨?大概是在抱怨只有他一个人身处陌生环境,而他和猫都在熟悉的家里。
林溪言看着这句话,几乎能想象出江亦柏此刻微蹙着眉丶有点不爽的样子。他忍不住,极轻地笑了一下,嘴角弯起的弧度很小,却驱散了些许眉宇间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