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穹皇设法抹去了她的记忆,又将你去世之事栽赃给她,这些年她一直受此折磨,生怕是她自己害了你。”云川止说。
谢存点点头,她眼下情绪翻涌,最後停落于哀伤。
“霄尘小小年纪便成熟稳重,这些年我终究愧对于她。”
“风禾是个极好极好的孩子,她善良,勇敢,赤诚,还望你出去之後替我照顾她一二,有劳了。”谢存轻声道。
云川止面色微红,郑重地颔首:“我此生都会守在她身边,护着她,爱着她,寸步不移。”
谢存面色微变,她探究地看向云川止的眼睛,似乎有些讶异。
她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笑了笑,没有多问,继续说:“至于那个守住你尸身的女子,乃是我的好友巫芸,因着曾做过我座下仙仆,故而常被人唤作丑奴,她在我进入无间城之後也寻到了入口,那些年常环绕我们左右,只是你年纪还小,从未发觉过。”
“我拜托她在你离开时保护好你的身体,显然,她做到了。”谢存满意地说。
她擡头看了眼并不能看见的天色,缓缓起身:“时辰不早了。”
云川止下意识起身朝前走了两步,张口无声。
“怎麽,舍不得我?”谢存抿开笑意,脸上疤痕纵横,却并未挡住她的仙姿。
“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谢存张口吟道,她拿起放在萧筒中的白玉笛,擡手扔向云川止。
“这一别我便彻底离去,往後的路,需得你们自己走。”
“此物还望你替我转交浮然,待我问她安好。”
云川止稳稳接过萧筒,再擡眼时,女人清瘦的身体逐渐变得淡而透明,云川止眼下略微发烫,她不由自主朝前迈了两步,又猝然停下。
大声道:“欺瞒我这麽久,你就没有什麽留给我的吗!”
女人冲她眨了眨眼,而後擡起透明的手,再次指了指心口。
“我留给你的,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东西。”她说。
周围的石室随着女人的离开而消弭,云川止孤零零立在原地,很快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
云川止猛地睁开眼睛。
浑身的轻盈感消失无踪,她依旧趴在冰冷黏腻的地上,大口喘息,满身沾着血迹,太阳xue突突地疼。
云川止艰难地撑起身体,用力将昏迷的程锦书和毕方鸟拉到身後,周围的妖魂犹如浩瀚无边的暗海,一层层扑向她们。
刺耳的鸣叫混合着滚滚惊雷,宛如世界倾塌般可怖。
好在啸月用庞大的身躯挡下了绝大部分雷电,白狼在乌云下不断仰头长啸,她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却寸步不移。
“啸月,你怎麽样?”云川止哑声呼喊着,她颤抖着蘸取地上不知是谁的血,速速画出阵法,而後默念仙诀逼出掌心灵力,用力拍入阵眼。
阵法成型,淡蓝色的光莹莹扩散至四面八方,代替啸月的血肉之躯暂时抵挡那些妖魂,啸月呜咽一声变回小狼,毛发被血打湿,瑟瑟发抖地蜷缩成一团。
云川止连滚带爬靠近白风禾,一边扶起她软绵绵的身体,一面掏出沾血的丹药塞进她口中。
“白风禾,你撑住,你看看我!”云川止一边喘息,一边细细碎碎地开口,她将女人的脸按入颈窝,拼命运功注入她体内,试图留下她残存不多的气息。
又一声掀天揭地的雷鸣过後,混元宝塔彻底崩塌,无数巨石和尘埃纷纷坠落,黑暗随之而来,将她们深深掩埋其中。
云川止唤出周身甲胄,竭力护住了所有人,她抱紧怀里的白风禾,腰肢被压得深深弯下,耳畔陷入一瞬间的寂静无声。
谢存最重要的东西是什麽?
她为何指向心口?
云川止在沙尘中大口呼吸着,不知是血还是汗水流过她额间,许是忽然安静下来的缘故,她听见了自己犹如擂鼓般的心跳。
仿佛有什麽东西随着心脏一同跳跃,一声一声,震耳欲聋。
是来自于无间城的,遥远的钟声。
是千针炼魂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