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37章你便叫云川止吧。
在场衆人闻言皆抖了三抖,看向白风禾的眼神中又惊又惧,还掺杂几分佩服,见过杀人如麻的,却还未见过将杀过的人详细记录下来的,当真恐怖如斯。
男子垂目盯着那名册,长袖遮掩的掌心抠出血印,额发垂着,看不清神色。
白风禾也懒得看他神色,顾自道:“上面记载,裴寻千生于玉莲山打瓦村,家中四口人。乾元历三百五十二年,玉莲山突发山火,其父母皆死于大火中,只有裴寻千与其兄长裴少卿逃出升天,一路乞讨颠沛至游机城。”
“乾元历三百五十四年,裴寻千得了机缘进入不息山,成为本座门中一端茶的仙仆,若她老实本分做她的仙仆,本座不会为难她,然而裴寻千不知动了什麽歪心思,竟趁本座体虚时将合欢散下入本座茶盏中,这才葬送了性命。”
“你胡说!”一直沉默的男子听到此处终于忍耐不住,苍白的额头青筋涨起,“千千从小便乖巧懂事,怎麽可能行那等龌龊之事。”
“你人渣行径无人不知,断是你妄图欺辱我妹子不成,亦或是我妹子于小事上冒犯了你,你这才对她下了毒手!”
男子恨得眼泪横流,他摇晃着走向白风禾,被灵水扬鞭拦住:“杀人凶手,还敢冒犯门主!”
场上事态更叠太快,方才振振有词的穹皇城几人也是惊了又惊,千般话语不知从何讲起,更别提一旁的江城守等凡人,更是只剩瞠目结舌的份儿。
倒是院外百姓跟听说书似的入迷,竟群情激昂地讨论起来,有的讲:“我是听说这位白门主风评很差来着,说是贪图美色,还绑了不少良家男女入她仙府,不知怎麽玩弄折磨呢。”
有的道:“若画眉仙所言是真的,那他那妹子是当真可怜。”
还有的开口:“可就算如此,那些被杀的百姓又何其无辜,他若要寻仇大可直接冲上不息山,杀害那些无辜的凡人算什麽本事”
“郑兄所言极是,李员外家的小公子尚不足月都惨遭毒手,此人叫什麽画眉仙,叫画眉鬼还差不多。”
眼看着衆人面色各异心思各异,一旁的云川止决定义不容辞地出个头,于是默默将手举起:“那日我同为当班的仙仆,亲眼瞧见了裴寻千下药给门主。”
她的话语打破沉默,于是数道目光凝聚过来,过了会儿,白霄尘缓言道:“白风禾喝了麽?”
“喝了。”云川止回答。
于是那些目光便更灼热了些,白霄尘一向漠然的五官头一回摆出个生动的表情,将云川止从头看到尾。
“宗主您别看我,又不是我给她解的。”云川止将手一摊,口无遮拦。
“崔二狗。”白风禾似是咬着牙轻笑。
而後将手边的果盘推到她面前,指甲重重将盘子敲了敲:“赶紧吃吧,堵住你的嘴。”
裴少卿看着她们动作,怒火烧红了眼眶,奈何身前有灵水拦着,半点靠不近白风禾,最後嘶声骂道:“你这作恶多端的恶人,同属下沆瀣一气,你们……”
“本座从未说过本座良善,但本座再恶毒也不过下手狠辣了些,杀的都是有意冒犯之辈,而你呢,那些百姓可有冒犯过你,你却连真相都没搞清,便利用他们的性命来嫁祸本座,你又好到哪里去。”
“以恨蔽目,一意孤行。你其实知晓裴寻千之死未必是本座的错,所谓寻仇,不过是你寻求解脱的借口罢了。”
白风禾双目平静无波,轻声淡言,绢丝的衣衫萦绕日光,云川止剥着葡萄擡眼看她,不慎看入了神。
白风禾无疑是妖冶妩媚的,但那双轮廓清隽的柳叶眼却冲淡了这种妖冶,若只盯着她眼看,甚至能探查出悲天悯人之感。
手里的葡萄啪叽一声掉在腿上,云川止方才从愣神中惊醒,手忙脚乱捡那些被她不慎捏碎了的葡萄肉。
裴少卿哪里听得进去,他攥紧双拳,喘息着等着白风禾,似要用眼神将她千刀万剐,而一旁沉默许久的屠云将军又开口:“我还有一事不明。”
“裴少卿一个凡人,即便再有本事,又如何做得到短短一月内杀掉如此多人,且那些尸首五脏尽碎,鲜血尽失,更是不可能之事。”
“屠云将军久居高堂之上,怕是不知晓凡人也有功法。武功,毒功,气功,只需修好一样,便能行仙修能行之事。”
白风禾素手挥起,死士又从阴影中走出,掏出两个黑白瓷瓶和两只吱哇乱叫的活泼老鼠,老鼠扔在地上,扬出黑色瓷瓶中的粉末。
粉末雪花般洋洋洒洒落了老鼠一身,老鼠却仍活蹦乱跳,在死士圈出的地界内追逐奔跑。
他又将白色瓷瓶中的粉末亦抛洒至半空,粉末落下的瞬间,方才生机勃勃的老鼠顿时如撞鬼般惊骇僵直,而後挥着爪子拼命奔逃,仿佛身後有人追命一般,逃着逃着便七窍流血,没了声息。
眼看着两个生命在眼前惨死,心软的江城守捂着眼睛,诶呦诶呦不敢再看。
“这是何物?”白霄尘蹙眉。
“此物名为黑白夺命散,是凡间早已失传的一种剧毒,两种毒药单用皆无碍,唯有放到一起时,便有搅碎肺腑,气血无踪的功效。”白风禾笑着说。
“我等仙修崇尚天地灵气惯了,多少有些恃才傲物,从不在意凡人功法,本座也是前几日才惊讶于凡人的智慧,竟能研制出这等奇毒。”
“而裴寻千和裴少卿曾经出生的打瓦村,便是此毒的源头,那里千年前便被称为打瓦毒寨,暗中做的便是毒药生意,只不过後来被发现後,改邪归正种起了粮食。”
原来早在此事刚有苗头时,白风禾便已然暗中调查了,今日种种不过验明猜测。
此人运筹帷幄何等聪慧,发生的每件事似是都在她预料之中,云川止听着听着,竟生出些许敬佩。
捂着眼睛的江城守此时谨慎开口:“在下前几日调查案情时,也曾注意到每户人家被灭门前,都曾请过戏班子到府中唱连日戏,起初以为是巧合,如今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