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禾忽然开口:“近日可有到什麽有趣的?”
“白姑娘。”守卫点头哈腰道,“近日新进了一批生长在海底的美人骨,到了傍晚便化身成各色美人,女子男子都有,您……”
“我要那东西做什麽!”白风禾蹙眉看向守卫,守卫虎腰一抖,忙改口:“呃,财宝如何?我们在昆仑山下挖掘了一座几万年前的神墓,里面有不少神器宝贝……”
“本座不感兴趣。”白风禾凉凉道。
守卫已经汗流浃背了,他卷着衣袖盘了许久,忽然灵光一闪:“对了,近日有一只千年大妖。”
他掩着嘴唇,压低声音说:“是我们暗中得来的,虽然只剩了魂魄,但到底是一只大妖,身上全是宝贝,无数人争先开价,买主还未落定呢。”
程锦书闻言变了脸色,她脚步一动,被白风禾视线扫过,默不作声低头。
“大妖,这倒是稀奇,在何处?”白风禾裹紧斗篷笑道。
“请随我来。”守卫做出嘘的手势,而後上前带路。
云川止和灵水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拉过程锦书,快步跟上守卫,经过那人头摊子时,人头忽然冲着云川止大叫:“鬼啊啊啊啊……”
云川止被骇得後退两步,白风禾的手顿时抵住她背脊,云川止借力站稳,扭头看向那面色青灰的人脸,脸上惨白的眼睛瞪得快要裂开,惊恐万状。
“这人头疯了,我们好好的人,哪里像鬼?”灵水上前想触碰人头,摊位里却忽然伸出一只枯树皮般的手,猛地捂住人头的嘴,将其拽入怀中。
摊主老妪的眼睛被松垮的眼皮挡得只剩条缝儿,她警惕地看着云川止,默不作声。
“快走吧,我瞧这老人也邪性得很。”程锦书轻声道,她似有心事,于是几人没再逗留,跟着守卫走出灵市。
唯有云川止总觉得有些不对,远远回首,只见在一堆狰狞的法器中央,老妪仍看着她背影,眼睛只剩条小缝。
守卫所言不假,走过黑市,又在迷宫般的巷子里绕了半晌,眼前忽然喧闹起来,编钟巨大而空灵的声响规律地淌过头顶,许多遮掩面貌的人在不同的守卫带领下走过空地,进入一扇漆黑的大门中。
那些人有的身着破烂兽皮,身上挂的却尽是金银珠宝,有的身着华贵锦袍,一看便知是富贵商贾,还有些背着各样法器,应是些游历四处的仙修。
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戴着兽骨磨成的面具,有的是各种动物形状,有的则只凿出五个孔,看着像黑白无常。
“白姑娘,进入唱衣楼须得佩戴面具。”守卫取出四个面具递给几人,云川止拿到的是三角蛇,白风禾是白老虎,程锦书是花脸猫,灵水稍微不同些,是个丑陋的鬼脸。
灵水显然很不满意,但她一向平和,只皱了皱眉头,便拿起来戴上了。
白风禾带头走进唱衣楼,入目的是一团漆黑,唯有她们经过的地方亮起光点,几人顺着光点前行,走上长长阶梯,踏入道极高的门槛。
这商会倒是守卫严密,生怕她们知晓了其中构造,连路都不让客人看清,云川止正思忖着,面前烛火摇曳着亮起,四把对向而立的漆木大椅出现在眼前,椅子中间是一半人高的小桌,桌上摆满糕点茶水。
竟还是贵客雅阁,云川止十分惊讶,她只知晓白风禾是不息山门主,竟不知她在不息山外还有这般身份地位。
见云川止的眼神震惊地望向自己,白风禾嘴角忍不住勾起轻笑,她借着面具挡了得意,指了指椅子:“坐吧。”
“云川止,你坐本座旁边。”她又道。
四人落座後,身後的门便关上了,本是墙壁的一侧忽然退去墙壁,凉爽的风吹进雅阁,编钟的乐声变得清晰无比。
越过消失的墙,云川止发现她们正立于一个巨大坛场的顶端,四周还有数十个同她们一样的阁子,沿着圆形的坛场漂浮在半空,而雅阁下亦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每束灯火下皆有一人坐着,凝眸看去,偌大的坛场内起码容纳了数万人,衆多的面具如同万妖集会,甚是壮观。
“这麽多人?”程锦书面色有些苍白,她站在墙边往下望,“都是来抢夺妖魂的麽?一只妖魂,何至于被如此争夺?”
“妖魂自然不会,可若是十阶大妖,那便有的是人争抢了。”白风禾垂眼看着空荡荡的唱衣高台,轻声道。
程锦书握紧了拳头,她回身看向白风禾,想说什麽,却欲言又止。
云川止方才早有猜疑,如今彻底明晰,怪不得白风禾会想着出门闲逛,原是为了啸月而来。
可啸月不是失踪了麽,怎麽会被带到这唱衣楼拍卖?云川止想去安抚一下程锦书,被白风禾死死按住肩膀。
方才还病恹恹的女人这时力道大得像一座山,云川止怎麽都挣脱不掉。
“坐下。”白风禾轻声命令,程锦书起初没有动,直到白风禾语气中威胁加重,灵水才连忙将其拉到身边,按坐在椅子上。
“本座本来没打算带你来的,是你自己要跟着。”白风禾喝了口茶,“不过你跟着也无妨,正好练一练你心性,让你心硬些。”
“若你一开始就不被那妖物蛊惑,又怎麽会惹得师姐大怒,将你逐出师门。”
“可是姑姑,啸月她……”
“她是妖。”白风禾轻声道,“就算本座不杀她,待她到了这些唱衣客手中,只会落得比被本座拿来入药还要凄惨的下场。”
“你既没有坚定的立场,亦没有救她的本事,就不要干涉本座。”
程锦书指尖深深剜进椅子上的软垫,方才的欢声笑语如坠深渊,她捏得浑身都在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白风禾……”云川止隐隐约约看出了即将发生的事,她下意识开口相劝,却对上了白风禾冷峻漠然的双眼。
“云川止。”白风禾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却只有她二人能听见,落于肩上的手软软下滑,滑进了她掌心,那只手依旧冰冷瘦削,仿佛期待着她掌心那一点温暖的慰藉。
“当是本座求你,不要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