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阁外的红灯笼不知何时换作了各色彩灯,将地面照得斑斓明亮,远处的琼楼飞阁亦做了装点,帷幔轻纱被暖色的光照透,像天边的彩云。
白风禾不自觉有些紧张,神色却无甚变动,她仰头四望那些彩灯,彩灯在她看去时,如梦般变换着色彩。
她扭头看向云川止,少女同她一样张望着,眸光清朗,唇边噙笑,仿佛能瞧得见内里的魂魄,正隐隐生出光芒。
“走啊。”云川止拉她手臂,于是二人穿过那些楼阁,走上长阶,绲丹门有一观星楼,足足三层之高,寻常无人上去。
而此时其上悬灯结彩,方形长桌放于中间,桌上摆满美酒佳肴,桌下洒了梅花花瓣,香气四溢。
白风禾绷住嘴角,披着氅衣迎风而立:“这是你搞的鬼?”
“算是,但这些彩灯是门中仙仆们所挂,菜肴呢亦是西斜楼做的,花瓣呢,是灵水和程锦书连日去隔壁山头采的。”云川止对着白风禾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门主落座。”
“不知晓你着了风寒,选在了露天处,不过我吩咐了翠竹多找几个炭盆来。”
“无妨。”白风禾开口,“本座已好些了。”
她裹着氅衣坐下,云川止却在一旁拍起了手,三下掌声过後,喜庆的乐声不知从哪儿传来。
白风禾本以为是有美人歌舞,她正拿起茶杯准备欣赏一番,却见黑蛋和白团扭着屁股扭过眼前,口中茶水登时喷出。
云川止眼疾手快递上锦帕,白风禾一边咳嗽一边擡眼,只见一黑一白两个傀儡正费力地旋转跳跃,手中绸子随着乐声飞舞,说不出得滑稽。
白风禾正如临大敌地看着,乐声却越发高亢,灵水和程锦书从天而降,随傀儡的步子一同挥着绸子,她二人显然不善歌舞,四肢同傀儡们差不多得僵硬,跳着跳着撞在一起,狂乱得如同群魔乱舞。
白风禾再忍不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前仰後合,眼泪沁出眼角,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云川止没见白风禾这般笑过,于是也随她勾唇,拍手喝彩。
一曲跳罢,程锦书玩得尽兴,灵水一张俏脸却红得跟柿子般,捂着脸跑到云川止身後,伸手锤她肩背:“云川止,往後再不能叫我跳舞了,丢死人了!”
“跳得不错。”白风禾拭去眼泪,“明日赏你们灵石灵丹。”
白团和黑蛋儿闻言也跑到她面前,白风禾垂眸思忖半晌想不出能赏什麽,云川止含笑道:“明日给你们关节上些上好的羊脂。”
两个傀儡振臂欢呼,正热闹之际,身後有脚步声传来,白风禾扭头瞧去,原是提着贺礼的白霄尘,正局促地站在门口。
“风禾。”她抿了抿唇,“生辰快乐。”
白风禾面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她掩着氅衣起身,一时无言。
白风禾暗暗用手掐云川止的腰,云川止扭身躲避,在她耳边道:“我递了请帖,不曾想宗主真的会来。”
“宗主今日本应闭关问道,提前出关前来参加你的生辰宴,够有诚意了。”云川止说。
白风禾瞥了云川止一眼,而後挺着腰身上前,双手接过白霄尘手里的贺礼,快速而模糊地说了句什麽。
“她说什麽?”白团转头问黑蛋儿。
黑蛋儿捏着下巴憋了半晌,轻声道:“可能是谢谢师姐。”
云川止安排了衆人落座,无论是仙尊仙仆都同席而坐,她同白风禾坐于一侧,白霄尘和程锦书坐于一侧,另外灵水无处分配,遂得主座。
灵水一颗脑袋擡都不敢擡,一劲儿地埋头吃米。
“你最近修为如何了。”白霄尘坐下便忍不住摆师尊的威风,“可还日日颓废,停滞不前?”
“回师……宗主,这几日日日修炼,略有突破。”程锦书抱着杯酒不住地喝,亦不敢擡头。
只有云川止安之若素,时不时给白风禾夹一筷子菜,白风禾默不作声尽数吃了,白霄尘眸光闪过她二人,又很快移开。
“我将那柄白玉碎银簪放在了贺礼中,我记得你小时候很是喜爱。”白霄尘忽然开口。
白风禾的汤勺在碗底碰撞,她垂眸含笑:“那会儿你喜欢这簪子,不愿给我,我却总向你讨要。”
“如今也很喜欢。”白霄尘道。
白风禾看向她,此时山中忽然传来震耳的炮竹声,只见数道火光冲天而起,火苗在头顶层叠炸开,五彩斑斓,竟是片片盛放的烟花。
熠熠的光芒照亮了不息山,程锦书和灵水跳起来跑到栏杆旁,仰头惊叫,白霄尘亦缓缓起身,站在原地仰面。
明暗的光流过每个人的脸庞,白风禾坐在桌边,眼底映满此生看过最璀璨的烟火。
“云川止。”她忽然喃喃道,声音被炮火声掩盖了大部分,却仍清晰可闻。
“你能不能像这样,一直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