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聒噪不休,时家别墅却是一片冷清。
时望之拖着行李箱走进玄关,刚从为期三周的欧洲游学回来,眉宇间还带着些许长途飞行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刻意营造的,属于优等生的从容。
“爸,妈,我回来了。”他声音轻快。
赵晴贞闻声从客厅走来,保养得宜的脸上堆满笑意,接过他的行李:“望之回来了?累不累?快让妈妈看看,哎哟,瘦了。。。。。。”她拉着儿子的手,毫不掩饰的骄傲与疼爱。
时锦誉正坐在沙发上翻看财经杂志,闻言抬头,难得露出些许笑意:
“嗯,这次出去见识怎么样?”
“挺好的,爸。”时望之乖巧应答,目光却不动声色扫过空旷的楼梯口,和寂静的二楼。
“我哥呢?又去公司了?”
“隐舟?”时锦誉放下杂志,语气平常:“他没跟你说?他回桂花村了,说是去看你陈舅舅,过几天回来。”
又是桂花村。
那个落后,贫瘠,连名字都带着土腥气的穷地方。
时望之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瑕,假装诧异道:“。。。。。。怎么又去那儿了,哥不是最近很忙吗?”
他清楚记得,前几年,时隐舟就“抽空”去过,当时是那个乡下舅舅生病,他当时只以为是例行公事般的探望。
可今年,在他刚刚回国,满心以为能凭借这次的出色游学经历拉近一点距离的时候,他哥竟然又去了?而且,还没告诉他。
“你哥有他自己的安排。”时锦誉没太在意小儿子的异样,呷了口茶:“他明年就要出国了,现在放松一下也好。”
出国。
时望之当然知道。
他拼命学习,参加各种竞赛,努力经营人际关系,就是为了能追赶上他哥的脚步。他渴望能申请到同一所顶尖商学院,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们本质上是同一类人。。。。。。流淌着相似的血液,得到应有的正视。
他还记得“第一次”回时家,期待地叫出那声哥哥时,时隐舟脸上厌恶如同看垃圾的眼神。
母亲赵晴贞常年给他灌输:“望之,我们娘俩是被亏待的!你必须要争气,必须比你哥强,不然将来这个家的大权落到你哥手上,我们娘俩就没有活路了。。。。。。”
可不知从何时起,心底的嫉妒扭曲成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羞耻的仰慕。
他开始不自觉地模仿他哥,学习他说话时的语调,甚至偷偷搜集被丢弃的草稿纸,一遍遍临摹上边凌厉的字迹。渴望得到时隐舟的承认,哪怕只是一个短暂的,不带厌恶的眼神。
这种渴望,在一次次被漠视后,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成一种病入膏肓的执念。
他太了解他哥了。
按照常理,时隐舟应该留在公司巩固地位,或者至少。。。。。。留在a市。
可他哥偏偏选择,去一个毫无价值的地方。
“爸。”时望之状似无意地问道:“哥哥是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时锦誉抖了抖报纸。
时望之垂下眼眸,遮住翻涌的暗色:“听说。。。。。。乡下夏天挺凉快,我还没去过陈舅舅家呢,下次,能跟哥哥一起去看看吗?”
这话一出,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赵晴贞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骤变,声音着急地打断:
“望之,你胡说什么呢!那种地方是你去的吗?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不准去!”
时锦誉也皱了皱眉,脸色沉下去。他放下茶杯,发出不轻不重的“咔哒”一声,目光带着审视落在小儿子脸上,语气上不容置疑的否定:
“胡闹!”
两个字,斩钉截铁,不容辩驳。
“你去像什么样子?”时锦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甚至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尴尬:“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也不合适。”
“不合适”三个字,像是一盆冷水浇在时望之身上。
他明白了。
桂花村是时隐舟母亲那边残存的,微末联系。而他时望之,作为赵晴贞的儿子,作为那个打破了时家原有平衡的“第三者”,他的身份,就是那个地方,那段过去的禁忌,只会提醒所有人那段不光彩的往事。
“对不起,爸,妈。。。。。。是我考虑不周。”
时望之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强行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有些苍白,顺从的微笑:“我就是随口一说。”
——
时隐舟原本并没有回桂花村的计划,是临时决定的。
在他忙完手头的事情,习惯性看了眼手机时,屏幕干净,没有未接来电。
已经有十多天了,闻小冬没有打电话过来。
这很反常。
闻小冬虽然脑袋笨,在很多事情上稀里糊涂。但对“周六”下午打电话这件事情,有着近乎执拗的守时。
一种微妙的违和感掠过心头,时隐舟犹豫片刻,找出那个从未主动拨出的号码,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