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绒儿自幼如此,挨打了也不肯松开蝶使,被抛弃了也不肯因堆沙认错,每一次试蛊肝肠寸断她却不哭不闹,多少次距离死亡不过一步之遥,她好像也没多困扰。
为什麽?她本该与世界的联结不深。
被摔打着成长,品味痛苦远比品味快乐更多的人生,她在执着于什麽?
……
鬼姥的夺舍失败了。
且在与庄绒儿的念力对抗间元气大伤。
那一刻,也许她本来可以将无法收服的庄绒儿彻底抹杀。
道具不肯被使用,那就只有销毁丢弃。
可她没有。
她让庄绒儿活了下来。
同样的,就和她会在粉碎庄绒儿的蝶使後又抱住她丶于风沙中扔下庄绒儿後又夸赞她的控虫功力精进丶在庄绒儿身上不断试蛊又培养巫女每次妥善治好她丶故意放庄绒儿身陷险境又会在事後前去寻她一般。
每一寸轨迹都是吻合的,夺舍失败就好像是冥冥中的注定。
或许,鬼姥也终究是满意自己的这个“作品”的。
哪怕,最终也不能为她所用,还反噬了她一口。
……
庄绒儿再度醒来之时,已经是极渊之战的三年以後。
她将鬼姥逼退,篡夺了催寰谷谷主的位置。
事变之日很安静,死伤不多,只是血池动乱,损失了一批毒虫。
她同样没有杀鬼姥。
那个养育她的年迈妇人,在那个平平无奇的午後大笑两声,然後离开了她一手建成的蛊毒圣域。
临走前,她说:“极渊之战已在三年前结束。荆淮死了,而衆生活了下来,譬如你我。”
轻描淡写的,告知她她所错过的所有。
鬼姥後来再也没有出现过,是生是死,已不得而知。
……
庄绒儿也从来都不知道,在她因为想着荆淮而忍着痛苦与鬼姥抗争之时,她心中所念之人,也许,就候在她的谷外。
她来不及赴约,一开始晚了三年,後来晚了百年。
终于永远也不能赴约,而他,也永远地留在了被遗忘的古战场中。
……
听到水波拍打动静的念忧唯恐里头出了什麽事,她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扬声探问:“谷主,可有需要帮忙之处?”
安静,没有丝毫回应,连正常的活动声响也无。
“谷主?少宗主?”念忧心跳漏了一拍,过分的沉寂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她先前就感觉出了庄绒儿和玉桓升似乎不太对付,此刻根本不敢再继续候下去,忙快步走进去。
可这一看,她便傻了眼。
玉桓升倒在长生泉边,双目紧闭,额头上与脖颈前各有一道血口,貌似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吓了一跳,好在以手试探过他的鼻息和脉搏,能察觉出他的毒差不多被解了大半,只有馀毒未清。
石壁边躺着一根弯曲了的银簪,尖头上残留着血痕,如果没看错,那正是此前别在庄绒儿头上的发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