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069谁让你管控不了自己的心
喜服再次上身,庄绒儿对镜轻轻挽发,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在吞世鲸幻境中,她也曾经历过一次完整的“出嫁”。
幻境中的那个魇姬,只是其百年前在星罗国肆虐的残影,并非本体,却和本体有着相同的志趣,比如,都尤为喜爱婚丧嫁娶等人生大事,总也忍不住想参与其中……
庄绒儿自怀中抽出一根通体漆黑丶细长笔直丶与喜服装扮有些违和的发簪,将之别在了头上,混在珠玉之间。
她神情平静,甚至有几分肃穆之意,或许同发簪本身的材质也有关——这是由往生锥打造的发簪,本质上仍是僧人的舍利,而坐化也同样是一种死亡,红白对立。
“笃笃”
叩门的声音响起,念忧已经来到了屋外,“庄谷主……”她小心地将门推开,望着妆台前的人愣了片刻,才道,“该取一缕发丝,用以与新郎结发。”
原本不赞成这场婚礼局的念忧早已被空明说服了,如今她同样觉得今晚是唯一的转机,姿态言行难免紧张了不少。
庄绒儿侧过身,看见她双手捧着一只朱红色的锦盒,里面已经放了一段青丝,于是收回视线,利落地裁下自己的一缕发尾。
但念忧却慢了半拍才来接,她擡眸看着庄绒儿的表情,迟疑道:“圣人荆淮,还想见你一面。”
念忧说完,心里有点打鼓,无形中感受到的那种不对劲之感越发明显了。
其实从那日在空明殿中见到庄绒儿与圣人同时在场的表现,她便觉得不对。
她是知晓庄绒儿对荆淮心意的那批人,更了解这百年间这位偏执的奇女子都做过哪些疯狂的事。
因此她才难以明白,庄绒儿怎麽会表现得这样波澜不惊。
就算这场婚礼是个阴谋,成婚的对象也是“那个人”啊……
难道她真的已经放下,或是已经把全部的情感都投射到那并未出现的替身阿淮身上了吗?
还是说,正因为这婚事本是假的,为保持冷静,她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情感?
可若没有强烈的爱意来吸引魇姬,那魔物还会如约在没有消化完全之前就来赴宴吗?
念忧难免放心不下。
“他也要见我?”
庄绒儿的动作稍顿,只觉既视感再次加深。
因为幻境之中,两个假荆淮也曾在成礼前直言要见她。
一直到现在,走向都惊人的相似……
那,之後呢?
屋中烛火摇了两下,庄绒儿轻轻点头,和神色复杂的念忧一同走了出去。
……
圣人“荆淮”立在长廊尽头。
他身着玄衣,衣襟随风微掀,覆眼的布帛也换成了鲜红色。
庄绒儿与念忧分别,向他的方向走过去。
“你可有什麽话想对我说?”他道。
作为提出见面的主动方,他却把话题的主导权交给了庄绒儿。
庄绒儿略微垂眼,没有立刻作答。
不知道“荆淮”如何解读她的沉默,只见他眉心轻蹙,再次开口道:“这场针对魇姬的布置……你是否并不情愿?”
“并未。”
“……自始至终,你似乎不曾擡眼看过我。”他的语气里竟能让人听出一二分迷惑与斟酌,静默了几秒才又道,“你我在百年前,可是旧识?”
庄绒儿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仍旧没有擡眸。
後来她的确没有再看过他了。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提前动手。
但他出口的这个问题让她不由得重新审视他。
“……你对百年前的事还有多少了解?难道复生以後,你已记忆尽失?”她问。
这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问题,但“荆淮”能听出她看似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些微嘲讽之意,很淡。
他盯着这个从初见起就与旁人都不一样的女子,在茫然中又体会到一丝微妙的失落。
他抿唇,只轻声道:“我并无百年前的记忆。”
他所知晓的内容,除了冥冥中对自我身份的认同,以及复生後在飞缘阁内了解到的一切外,就只剩下後来在天阙宗内丶与百年前的一抹残魂融合後所得到的零碎记忆片段。
那些片段还多与他加入天阙宗前的身世相关,百年後作为修士的他经历过哪些事丶遇到过哪些人,他的确所知甚少。
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位摧寰谷的谷主时,她的每一个反应都好像会在他心中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