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纪母又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圆圆,你操劳的已经够多了。”纪云婵摇头,不愿赞同:“娘,我才不愿坐享其成。”“原本没抱什么希望”纪母说着,本想岔过这个话,却见女儿执拗地望着她,只好无奈地应声:“知道了,以后都不瞒你。”纪云婵得尝所愿,安静地点头,恢复了一贯的模样,温声开口:“但母亲收到了回信。”“是啊。”纪母感叹。纪云婵松了一口气:“只要爹能还好好的就行。”她随即想到,太子与滕王明里暗里地党争,滕王势大,父亲便是太过刚正,替太子说话而遭罢黜的。全家流放,唯独父亲被关押在京中天牢。看管甚严,不准探视,更别说往外递信。此番接受信件畅通无阻,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朝中风向悄然变了。纪云婵转头看向外头的天,想到雁家当初遭贬也是因为站队太子。雁父上交兵符,自愿驻守西北以表衷心,后来在一场与朔人的交战中诛敌方八万人,取了当时老朔王的首级献给圣上,这才换来雁家的喘息。但雁家也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子侄凋零,雁父身受重伤,失去了一边的手臂,再也不能征战沙场。再后来,雁衡就接过了父亲的担子。这些年,在太子与滕王的局中,雁家作壁上观,再也不曾站过队。他替在她家与父亲间传信,也并不代表站在太子这一边。纪云婵不由得想,雁衡是怎么想的,如今的局势,他可有插手?天近黄昏时,纪云婵与雁衡告辞离去。见她恋恋不舍地同纪母告别,一路又与他说着母亲如何如何,弟妹又如何如何,眼神明亮又神采飞扬,雁衡从刚开始的跟着替她高兴,到无奈又有点不爽。倒像是自己苛待她了似的。雁衡小心眼捏了捏纪云婵的脸,睨她:“谁不叫你回去了,离这么近,想回去便回去待一会儿,我又不拦着你。”纪云婵就笑,柔声道:“知道了。”自己见了家人,阿衡的家人却远在京中,形单影只地在这里。想到这里,纪云婵想了想,抬眼望着雁衡:“夫君叫李伯替我娘治病,怎么不跟我提?”她今日着了妆,俯视角下更显得眉眼如画,漂亮极了,抬头认真地注视他,仿佛满眼都是他。被这样瞧着,雁衡心都漏了一拍。“有什么好提的?”他别过脸去,随口道。提了倒是像邀功。纪云婵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于是她又说:“好吧,可夫君连替我父亲传信都要瞒我,我心里不高兴。”她说不高兴。她开始说不高兴了。雁衡脚步顿住。在他面前逆来顺受,不愿意表露心声这么久,他都快要习惯了。天知道听到这一句“不高兴”时,他有多高兴。他眼眸染上期冀,话中的愉悦掩饰不住:“圆圆,再说一遍。”她说不高兴,他却看起来好高兴。纪云婵不明白,抿着唇没有开口。这才真意识到纪云婵不高兴的雁衡轻轻咳嗽一声,正色道:“我是怕你失望。”“比起失望,我更怕自己一无所知。”纪云婵语气寻常,看着前方的路,与他并肩往前走着,话说到这里,她重新抬眼看向雁衡,“所以夫君,可不可以不要瞒着我?”雁衡与她对视片刻,没见到半点退缩。这个性子。他在心中微微感叹,纪云婵这个臭脾气。“好。”他应着。两人挨得很近,走动时衣襟相接,雁衡垂眸看了一瞬,那绣着梅的藕色下摆与他湖蓝的袍子蹭来蹭去,心中的怅又释然了。他不就喜欢纪云婵这点么,不柔顺,有主意,即便偶尔会为此生气,可这才是纪云婵。是他懂事起便喜欢的人,是他要生死与共的妻。纪云婵对雁衡陷入的自我触动一无所知。她只是听到他应了,于是接着问道:“那我想问,夫君怎么看如今太子与滕王的党争?”“嗯?”雁衡闻声,转头看向纪云婵,见她神情认真,这才慢慢地冷静下来。他家和纪云婵的母家,都在党争中受了太多磋磨。对于这个问题,雁衡几乎不用考虑。“不站队。”他说。“当真?”纪云婵却问。“自然。”雁衡看着巷子尽头的天,残阳如血,晚霞漫天,“我两个表兄一个表弟都为此折进去了。”“那个表弟你也见过的。”他提起时,声音低沉,仿佛是多年前折戟沉沙战场的回响,又像是少时记忆碎片的磬音,“就是小时候爱跟小孩子玩,时常带着阿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