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云州首富
◎他曾在盛京见过谢无恙◎
瞧见宋章烨难看的脸色,沈灵玉有些痛快地笑了,“你一定很好奇,为什麽我会恨你",她语调轻快,像是再讲一件开心的事。
“阿烨,我们自幼相识,一同长大,是旁人羡慕的青梅竹马。我及笄那年,你说好的,你会娶我为妻,做宋府的女主人。
“可结果呢?”,说到这,她讽刺地看向宋章烨。
“你娶了别的女人——这本来也没什麽,大不了我另许人家。”,她眨了眨睫毛,“可是我後面发现我怀孕了,我很害怕,告诉你後,你做了什麽?
“你告诉我,你与那云枝没有感情,要我等,等过段时间你便和离,娶我进家门。
“我便在家里等啊等,直到快四个月的时候,我的肚子瞒不过父母……”,嗓音里仿佛含了一块黄连,苦得叫人难以忽略。
她又将目光移到宋槿仪身上,换了一副声调,压下去嗓子里的哭腔,问她:“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孩子,他要是出生了,比你还要年长些,你该唤他哥哥的。”
宋章烨念起以前的旧事,心里一软,向前走去,却被沈灵玉喝停,“我的母亲为此日日落泪,我的父亲视我为家族之耻。我突然从家里最受疼爱的孩子变成了最令他们生耻的孩子。
“可我有什麽错呢?
“我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
“後来,父亲为我寻一桩婚事,你又出现了,你说你爱我,要娶我。我便满心欢喜的答应地说好,以命相逼父亲,让我嫁给你。”
沈灵玉眼睛红着,似是愤怒又似是悲伤,她不顾体面地吼道:“你骗我!你骗我做了你的外室!
“你说云枝的身体不好,等她死了就接我进府当主母。我信你了,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两个孩子出生,等到他们长大叫别人母亲。”
沈灵玉念及此事,便觉心口有一团火烧着她的肺腑,叫她浑身发颤,她冷声道:“我等不了了!我等不了,也不再期待你为我做些什麽。
“等解决完云枝,我才发现原来杀人没那麽难,云枝的孩子不喜欢我,没关系,我送她们下去见云枝。”
沈灵玉说完这一通话,像是把多年藏在脏腑的浊气吐净,整个人变得十分轻松。她看着宋章烨,这个她爱了二十几年的男人。
恍惚间,鬓角的白发褪去,头上的皱纹消散,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莞尔一笑,却留下两行泪来,“如今我输了,但我不後悔。我不後悔我做的每一个决定,我唯一後悔的就是爱过你,因为你不配!”
她说完,就将手中的珠钗狠狠地插入自己的心口,一阵刺痛袭来,痛得她不能呼吸,身子渐渐变得无力,她缓慢跌躺在地上,双眸缓缓闭上。
耳边传来“扑通”一声,震得她头疼,她微微侧过脸去。
宋章烨本就大病未愈,不能遭受刺激,如今见沈灵玉自裁,心中悲恸,擡脚走的时候,胸口疼痛发作,直接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倾倒,倒在沈灵玉旁边。
沈灵玉冷眼看着他伸着手想握住自己,勉强擡走手臂,转过头,她竟连最後一眼都不愿意见他。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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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宋槿仪拢着松花色蝶纹短袄的领口,那上面缀着一层毛圈,和雪一样白,她望着暖阁外飘飘洒洒的雪花,不禁感慨道:一下子就从夏末到了隆冬。时间过得可真快。
管家进门通报,说东边徐主事有事拜访。
宋槿仪应了一声,让他将人带进来。
因沈灵玉一事,对宋章烨打击颇深,宋槿仪也不知道是她的死和最後一句杀人诛心的话哪个更令宋章烨难过。
自那日以後,宋章烨一病不起,没能扛过这个寒冬,在半个月前走了,宋槿仪按照制度替他筹办了丧礼,葬在宋家祖坟,却不与云枝同xue。
而沈灵玉,宋槿仪为她在城外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葬了。
宋槿仪慈悲地想道:“这三人下去以後,二位被辜负的女子皆不想见负心郎,如此一来,也为她们图个清净。”
葬礼过後,她又顺理成章地接过宋家的産业。
宋槿仪曾答应过原主帮她照顾弟弟,也为濒死的宋章烨许诺过,她会守着宋家的家业,等宋筠庭长大了,有能力担负的时候还给他。
她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并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茶缘才是她的归宿。
宋槿仪请了先生在家为宋筠庭授课,谈生意的时候时常带他出席,尽职尽责地做好一个长姐的责任。
到了除夕这一日。
暮色初降,寒意骤至,朱甍碧瓦下,旋煨松火拥炉围,闻得外间爆竹声,声震邻闾,好不热闹。
宋槿仪与宋筠庭对坐在一张圆桌上,自沈灵玉去後,宋家在无人敢苛待她姐弟二人,每日吃穿可谓尽心,更遑论除夕夜。
酸笋鸡皮汤,五味杏酪羊,酒烧蚶子……
两个人八菜一汤,不管是对于从前的宋槿仪还是现在的宋槿仪,都要说一句奢侈。
只是宋槿仪用了两口,便兴致缺缺。她望着一簇一簇彩色的烟花,忽然想起上一个除夕夜——还是他们四人在茶缘里过的。
那时候只有简单的几道菜,但她很开心,如今着望着这大鱼大肉,和冷清的府邸,反倒觉得孤单。
二人用过晚饭,宋槿仪交代了两句,便让宋筠庭回屋歇息。自己转而向管家要了一盏羊角灯,向外去了。
她穿过大街小巷,在爆竹声中,禹禹独行,淡黄色的月光映出一个朦胧的影子为她作伴,她只是想出来透口气,也没想过要去哪里,可最後她却不知不觉来到了落金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