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浚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眼神里带着点了然的调侃:“阿姊怎麽不讲了?方才不是说得挺热闹?”
宋槿仪干笑一声,赶紧转移话题,语气里带了点心虚的讨好:“你丶你怎麽找到我的呀?这沙漠这麽大……”
“阿姊挑的那匹黑马,”拓拔浚看了眼不远处低头啃草的马,语气平淡却多了几分挪揄:“是我的坐骑。”
宋槿仪一口气梗在胸口,没想到竟然在这上面栽了跟头!
她转着眼睛,试图缓和气氛:“我就说嘛,一看见它就觉得很有眼缘,毛色亮丶性子又好,原来是你的马!这可不就是缘分嘛!”说着还偷偷擡眼,观察着拓拔浚的反应。
拓拔浚语气慢悠悠的,却字字都带着算账的意味:“给侍女下药,後来又买通看守马棚的人,如此费尽心思,阿姊让我如何相信你?”
宋槿仪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住,这些事明明都是王女暗中帮她安排的,怎麽到了拓拔浚嘴里,倒成了她主动谋划?
还好她脑子转得快,猛地反应过来:那王女本就对他有意,定然是故意把事情扭过来,想借机陷害她!
她略略一盘算,故意放软了姿态,以退为进:“这话……一定是王女告诉你的吧?你就这麽信她,不肯信我?”
她顿了顿,眼神清亮地望着他,摆开事实,“你想想,我被你突然带到你的营地,哪来的迷药支开侍女?我又哪来的钱去买通马棚的人?”
宋槿仪惯常能言会道,方才那番话条理清晰,原以为定能占尽道理上风,让拓拔浚无话可说。
没承想拓拔浚话锋陡然一转,抛出个让她措手不及的名字:“阿姊可真会倒打一耙,那王女不过剃头挑子一头热,哪比得过阿姊在盛京城时,主动与人相看。
“那人叫什麽来着?好像是叫杨秀,听说阿姊与他相谈甚欢,那时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哪来的‘相谈甚欢’?不过应付邻里的好意,左右不过一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拓拔浚却只是冷哼一声,喉结滚动着压下情绪,眼神里的怀疑半点没藏,“若阿姊真的无心,岂会任由他去店里见你,而不将他赶出去。”
宋槿仪听了这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是开门做生意的,只要不找茬,自然是来者不拒,这话说得忒无道理了些。
她抚了抚额角,只一瞬间,她抓住了破绽,语气里带了点促狭的逼问:“你倒记得清楚——只是你不当初不告而辞回了月都。
“又是如何得知盛京的事?难不成你在盛京留人监视我?”
拓拔浚没料到她反应这麽快,原本冷硬的下颌线绷了绷,隔了好些时候没开口,只是别开眼看向远处的沙丘,沉默着。
宋槿仪见他这模样,心里反倒松了劲——她说这些,又不是真的要和他挣个输赢。
只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确实不占理,如今从他的话後讨到便宜,也不敢太得寸进尺,就当打了个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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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很有默契地点到即止,将此事揭了过去。
宋槿仪与拓拔浚并辔疾驰,归途的风卷着寒意掠过耳畔。
快到营地时,她忍不住开口道:“去月都前,我想见一见李荷,交代些生意上的事。”
拓拔浚目视前方,指尖轻叩马鞍,只淡淡应了声“好”。
宋槿仪听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心中松下一口气,私想着必然明天是要将自己折送回怀远城。
却未料次日清晨,营帐外便传来骚动。
她掀帘而出,正撞见两名侍卫架着个身影走来——竟是李荷!
粗硬的麻绳将她双臂反缚在身後,整个人被捆得像端午的粽子。
她发髻凌乱,额角沾着尘土,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盛满了惊惶,脚下踉跄着,每走一步都忍不住瑟缩,活像只误入猎网丶找不到藏身之处的小兽。
目光四处乱瞟着,显然还没能理清发生了什麽时,看到宋槿仪的时候,吃惊地朝她望望,一壁挣扎,一壁呜咽着大喊:“槿仪姐!槿仪姐!”
宋槿仪快步上前示意侍卫松绑,刚解开绳索,李荷便揉着发麻的手腕奔到她身边,拉着她小声问:“怎麽回事?”。
宋槿仪将人带进营帐,倒了水,将这两日的事情大致告诉了一遍。
正说着话,帐帘被人从外掀开,拓拔浚缓步进来,坐在宋槿仪身边。
李荷抿着唇,狠狠瞅了他一眼,果然是这家夥!
她心中郁结,却也只敢在喉咙里低低“哼”了两声,终究没敢说半个字——这麽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有些怕这个家夥。
须臾,李荷悄悄地跟宋槿仪道:“槿仪姐,好歹咱们当初和他有些交情,不至于一点旧情都不念,我们与他说说,将我们送回怀远城!”
她虽压着声音,也没真像防着拓拔浚说,反而像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拓拔浚冷眼回视,李荷赶紧避开他的目光,躲在宋槿仪身後。
宋槿仪给了拓拔浚一个安抚的眼神,有转而对李荷道:“阿荷,我不回大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