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丶我只是没否认她的存在
晨光从破庙的裂缝里斜照进来,落在草席上那两块并排的玉佩上。一块背面刻着“泰”,另一行字还泛着新痕,“燕”字清晰。小燕子盯着看了许久,终于伸手将那块带“燕”字的系回腰间。布绳绕了两圈,打了个死结。
她起身抖了抖衣摆,把包袱打开,取出柳红送来的素色宫裙。料子不贵,剪裁却合身。换上後对着铜盆里的水影照了照,发髻松散,便顺手挽起,插上一支旧银簪。最後从怀里摸出那个草编蚂蚱,指尖擦过它弯折的腿,轻轻别在鬓边。
庙门吱呀推开时,柳红正撑着伞站在外头。见她穿戴整齐,反倒愣住:“你这身……是要进宫?”
小燕子点头。
“不是说好走的?”柳红皱眉,“昨儿你还说不想再听谁‘为你好’,怎麽今儿又往火坑里跳?”
“我不是去听人说话。”她背起包袱,手指按在玉佩上,“我是去问话。”
柳红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双新鞋:“底子加厚了,不容易滑。你要是再摔一跤,可没人冲出来抱你上马。”
小燕子接过鞋,没笑,也没推辞。换上後走了几步,擡脚踩了踩地面,稳当。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宫门外的石阶前,柳红停下:“我就送到这儿。你要真扛不住,就往学士府东墙第三棵槐树底下扔颗石子,我还能给你递个消息。”
小燕子应了一声,转身朝宫门走去。
守卫拦下她,索要请柬。她从怀中取出,递过去。那人翻看三遍,又对照名册,才让开道。旁边几个赴宴的仆妇低声议论:“这不是上次摔玉的那个丫头?”“听说惹了福家公子,怎麽又来了?”
小燕子挺直脊背,一步步走过长廊。眼角馀光扫到柱後一闪的人影,是福尔泰身边常跟着的侍卫。那人看见她望来,低头退後半步,隐入回廊暗处。
她垂下眼,唇角微动。
寿宴设在金殿偏厅,乐声已起。宾客满座,老佛爷坐在主位,身旁令妃含笑奉茶。小燕子被引至角落席位,刚坐下,就有宫女端来冷茶点心。她不动,只静静看着前方。
鼓乐骤响,司仪高唱:“杂艺助兴,请南地姑娘小燕子登台!”
衆人目光齐刷刷转来。她站起身,解下肩上的包袱,取出双剑。剑身不长,却是她亲手磨过的,刃口泛青。
踏上台时,没人鼓掌。有人轻咳,有人扭头。她不管,只站定中央,举剑对天。
第一式劈下,风声压住了窃语。第二式横扫,剑尖划出一道弧光。她不再像上次那样讨巧卖乖,也不做滑稽动作。步伐沉稳,招式连贯,每一击都带着街头生死搏斗练出来的狠劲。
台下渐渐安静。
一套剑舞毕,她收势立定,额角沁汗,呼吸略重。全场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喝彩。老佛爷拍了拍扶手:“这姑娘,倒有几分侠气!”
掌声中,她目光直直看向西侧席位。
福尔泰坐在那里,手中握着酒杯,一直望着她。眼神没变,可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她转身下台,故意放慢脚步。经过他案几时,肩袖一扬,轻轻扫过杯沿。酒液倾洒,顺着白绸袖面往下滴。
她立刻停步,低头道:“对不起。”
却不退开,反而擡起眼看他:“福二公子可要责罚?”
福尔泰放下杯子,袖子湿了一片。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低笑:“故意的?”
她耳根发热,却没躲开视线:“这次,不是摔,是撞。”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
身後没人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