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不能……至少送她一段?”
“不能。”柳红说得坚决,“她说,你要敢追,她就一辈子不回头。”
福尔泰僵在原地,雨水顺着屋檐滴在他脸上,凉得刺骨。
柳红看了他一眼,语气缓了下来:“她救你,是因为她舍不得你死。但她走,是因为她不能再这样活着。你明白吗?”
他没回答。可他知道,他明白了。
不是不爱,是爱得太深,才不得不放手。
他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手按在受伤的肩上,指节泛白。外面雨还在下,庙前的水洼越积越深,倒映着灰暗的天。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由远及近,急促而沉重。
班杰明冒雨跑来,浑身湿透,手里举着一团被雨水泡胀的羽毛和半截断裂的竹管。
“出事了!”他喘着气,声音发抖,“五阿哥写给晴儿的信,被令妃截了!信鸽被打下来,就在宫墙外。”
福尔泰擡起头,目光落在那截残羽上。
班杰明咬牙:“他们连这种东西都不放过!一封家书而已,至于吗?”
福尔泰没说话。他盯着那截竹管,忽然想起自己也曾以家族责任为由,一次次拒绝小燕子靠近,自己又忍不住靠近,他曾说边关动荡,福家不容有失;他说婚约未定,身份悬殊;他说……太多理由,归根结底,不过是他不敢挣脱束缚。
如今她挣开了,可代价是彻底离开。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庙外,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任雨浇下。
班杰明跟出来:“你怎麽样?要不要先回城?太医说你至少得养半个月”
“不用。”他打断。
“那你打算”
“她要去找新活法。”福尔泰低声说,声音被雨声盖住大半,却异常清晰,“那我就去找她。”
班杰明一愣:“你说什麽?可她让你别追”
“我不是去拦她。”他转过身,目光平静,“我是去等。若她不愿见我,我便不出现。若她需要人,我就在。”
他擡手按住胸口,那里贴着那张字条,也贴着那块玉佩。
“她给了我命,也给了我清醒。从前我以为守住规矩就是对,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对,是让她好好活着,而不是困在我身边。”
班杰明怔住,说不出话。
福尔泰往前走了一步,踩进水洼里,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我不求她回头。”他说,“我只求她过得好。如果有一天,她愿意回头看一眼,我会告诉她,我一直都在。”
他擡起脚,迈入更深的雨幕中。
班杰明在身後喊:“你现在去哪?”
他没有停步,声音随风散在雨里:“跟着她走过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去。”
远处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缓缓驶离京城,帘子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一个女子侧脸。她低头看着掌心半块染血的桃花木雕,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刻痕。
然後她合拢手掌,将它紧紧握住。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城门前的石阶,一道身影站在破庙外,久久未动。
他的手缓缓松开腰间的剑柄,任它垂在身侧。
剑穗上挂着的一粒铜珠,在雨中轻轻晃动,撞出细微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