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站直了。
牵马走出庙门时,风更大了些。雨丝斜着打在脸上,像细针扎进皮肤。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堆干草,又望向墙角的石缝——那地方空了,只剩一道浅浅的印子。
她确实来过。
这就够了。
他翻身上马,缰绳握紧,双腿一夹。马蹄踩进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缓缓向前走去。
夜越来越深,官道消失在雾中。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又被风雨掐灭。
他保持着直线前进,不敢偏离一步。脑子里不再想她为何离开,也不再去剖白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为她好”。他只知道一件事:她吃过的糖糕,不会出现在随便哪个破庙里。
除非她停下来过。
除非她也曾在这火堆边取暖,也曾擡头看漏雨的屋顶,想着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摸了摸胸口,布巾里的碎糕还在,紧贴着那张字条。一个是要断绝过去的证据,一个是证明她仍在人间的痕迹。
两者并存。
他没有撕掉任何一个。
天快亮的时候,雨小了些。他在一处岔路口停下,两条泥路在前方分开,一条通向湖畔集镇,另一条绕山而行,更为偏僻。
路边有家倒了招牌的小茶棚,柱子上贴着几张黄纸告示,已被雨水泡成糊状。他下马走近,想看看有没有行人留下记号。
忽然,他注意到茶棚後侧的石阶上,有一串极浅的脚印,很小,鞋尖朝南。已经被新落的雨冲得模糊,但能看出是女子所留,走得匆忙,步距不稳。
他蹲下身,伸手抚过其中一只脚印的边缘。
泥土松软,指腹蹭到一点残留的布纹。
他还记得她的鞋底样式,左边第二颗钉扣略高,走路时会在地上留下轻微的拖痕。
这个脚印,正是那样。
他猛地站起身,心跳撞得肋骨生疼。
她没走远。
他牵马绕过茶棚,沿着脚印延伸的方向追去。山路陡峭,杂草丛生,马匹难以通行。他干脆弃马,徒步攀爬。
半个时辰後,他在半山腰发现一处塌陷的岩洞,洞口散落着几片树叶,像是被人匆匆拨开过。他屏住呼吸走近,伸手拨开遮挡的藤蔓
洞内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张揉皱的油纸,边缘焦黑,像是烧过一半又被踩灭。
他捡起来展开,上面画着简略的路线图,箭头指向东南方某个地名,字迹潦草,却熟悉得让人心颤。
那是她练字养成的独特收笔方式。
他盯着那张图,喉咙发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锣响,沉闷而急促,像是集市开市的信号。
他折好油纸,塞进怀里,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山路湿滑,他几次险些摔倒,手臂擦过岩石,划出一道血痕。但他没有停。
当他终于爬上山顶,看见山下小镇轮廓时,第一缕晨光正穿透云层,落在镇口那面褪色的酒旗上。
旗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两个字依稀可辨:
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