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合上那一刻,尔泰猛地站起来,冲到窗前。他看见她背着包袱穿过院子,脚步不快,却很稳。她在客栈门口停了一瞬,擡头看了看天,然後迈步走上街道。
他抓起外衣就要追出去,手伸到门边又停住。
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你开门那一刻,就得接受我跟着。
可他也记得她最後的眼神,不是恨,是失望。
他缓缓松开手,退後一步,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到地上。
他知道,这一回,真不能再追了。
小燕子走在街上,风吹起她的发梢。她没走多远,拐进一条窄巷,在石阶上坐下。
怀里贴身藏着一块布巾包着的东西。她拿出来,是一截断掉的红绳,边缘磨损得厉害。这是她离开京城那天,从旧衣袖口拆下来的。
她摩挲着绳结,指腹蹭过粗糙的线头。
昨夜他压她入床时说的那句“你是我的”,还在耳边回响。那时她挣扎,不是因为不愿,而是因为太怕。
怕自己一旦点头,就会忘了他是谁,忘了她是谁,忘了他们之间隔着多少误解与伤害。
她不怕他爱她,怕的是他用错方式留住她。
巷口传来孩童嬉闹声,她收起红绳,站起身。
前方路口有家药铺,挂着褪色的布帘。她本可以进去问医馆在哪,却没有迈步。
她现在不想找大夫,也不想治病。
她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如果有一天他不再追了,她会不会後悔今天没有回头。
客栈房间里,尔泰仍坐在地上。他擡头看向床头那瓶药,还摆在桌上,昨夜他握了一整晚。
他爬起来,走过去拿起瓶子,打开塞子闻了闻。药味苦涩,带着陈年药材的沉闷。
他倒出一粒,放在掌心。黑色的小丸,像凝固的夜。
他盯着它看了很久,忽然擡手,将药丸放入口中,干咽下去。
喉咙滚动了一下,他闭上眼。
片刻後,他走到桌前,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清河镇外,竹林溪边。
他没写完,也没署名,只是把纸折好,压在药瓶底下。
然後他脱下外袍,叠整齐放在椅子上。
解开腰带,褪去靴子,躺上床。动作缓慢,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他拉过薄被盖住身体,侧身朝着门口,眼睛睁着,一眨不眨。
他在等。
等她回来,或是不回来。
日影西斜时,小燕子回来了。
她推开房门,看见尔泰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她站在门口,没进去。
目光扫过屋子,落在桌上的药瓶和那张折好的纸条上。
她没去拿。
只是轻轻关门,放下包袱,坐在床沿。
尔泰睫毛颤了颤,没睁眼。
她低头看着他,许久,伸手碰了碰他额头。
他没躲。
她收回手,慢慢躺下,背贴着背,中间留着一拳的距离。
两人谁都没说话。
风吹动窗纸,发出轻微的响。
尔泰忽然动了,翻过身,从背後抱住她。手臂收紧,力道克制,却又坚决。
她没挣开。
他把脸埋在她颈侧,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闭上眼。
一滴泪落下,砸在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