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小燕子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尔泰一个细微的动作拦住,他轻轻擡了下手肘,不动声色。
尔泰上前一步,拱手道:“臣不知何人诬告,但敢对天发誓,从未联络旧部,更无半分不臣之心。”
“那城南告示栏上的画像呢?”皇上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画的是你,写的也是你。民间已有流言四起,说你要借秋狝挟持朕。这些,你怎麽解释?”
“那是有人冒用臣之名。”尔泰语气平稳,“臣已查明,画像出自一名画师之手,对方收了五两银子,照着一张草图描摹。幕後之人是谁,尚在追查。”
皇上冷笑一声:“查?你现在还能查什麽?满京城都在议论你,连宫外孩童唱的童谣都变了词。你说你是被陷害的,可证据呢?”
“若皇上允许彻查臣府邸,臣愿配合。”尔泰双膝一弯,再度跪下,“搜我的书房丶账本丶往来书信,若有半点可疑之处,臣甘愿伏法。”
殿内一时寂静。
小燕子终于忍不住,往前半步:“皇上,您若真觉得尔泰有罪,为何不去查那个给钱的人?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寻常画师接了这种活,一定会跟人提起。只要顺藤摸瓜,就能找出背後主使。可您现在只问尔泰,不追源头,岂不是正中那人下怀?”
皇上目光转向她,眼神微动。
“你倒是伶俐。”他淡淡道,“既然朕认你做义女,便该叫朕一声皇阿玛,尔泰你也一样。可你们也该明白,帝王耳目衆多,有些话传到我这儿,不是一天两天了。尔泰近来频频出入药铺,说是为安胎寻方,可谁能保证,不是借机联络外人?”
“药铺的事是我提的。”小燕子毫不退让,“是我怀孕,需要调理。尔泰亲自跑了几家,每一家都有掌柜作证。您要查,尽管去查。可若您因这些小事就怀疑他的忠心,那以後谁还敢为朝廷做事?”
皇上沉默片刻,忽然问:“你不怕我说抓就抓,说杀就杀?”
“怕。”小燕子直视着他,“但我更怕您被蒙蔽。真正想害您的,从来不在眼前这些人里。”
皇上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而对尔泰:“你还有什麽要说的?”
“臣只有一句话。”尔泰擡起头,“我父福伦一生效忠朝廷,我自幼读书习武,所求不过报国尽忠。若因几句谣言就被弃如敝履,寒的不只是我的心,还有那些仍在边关守土的将士。”
皇上闭了闭眼,似在权衡。
良久,他挥了挥手:“罢了。今日暂且记下你们的陈情。此事尚未定论,你们先回去,不得擅自离京,随时听召。”
“谢皇阿玛。”二人齐声应道。
走出乾清宫时,日头已高。阳光洒在汉白玉阶上,刺得人睁不开眼。
小燕子扶着额头,低声问:“这算过关了吗?”
“风还没停。”尔泰望着宫门方向,袖中的名册沉甸甸的。
他们登上轿子,起行不久,忽听得身後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轿帘微掀,只见一名内侍手持黄帛快步奔向宫门,身影匆匆。
小燕子皱眉:“那是……新的旨意?”
尔泰没答,只握紧了藏有名册的衣袋。
轿子继续前行,穿过午门,驶入街市。路边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有人正拿着一张纸高声念着什麽,围观者哄笑。
尔泰掀开另一侧轿帘,目光扫过人群。
那纸上画的,又是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