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康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好的纸,摊在桌上:“我已经把可疑的几处驿道节点标出来了,一共七项。包括物资种类丶交接时间丶签收人姓氏。每一条都能单独送出。”
小燕子俯身看图,手指点在其中一项上:“这一笔写着‘铁箱两只,重逾百斤’,运往西巷某宅。兵部档案里根本没有这批货的调令。查这个。”
“我去安排送信人。”尔康收起纸张,“明天申时前,第一句话就能传出去。”
柳红问:“之後呢?要是对方回应了,怎麽拿回来?”
“还是原路。”小燕子说,“让那老妇人每日同一时间经过井台,看见破碗翻过来,就捡走下面的纸条,送到福府後门交给看门的小六子。他不认识字。”
紫薇想了想:“为防万一,收到的纸条一律用火烤一遍,看有没有隐墨。”
“好。”小燕子点头,“从今天起,咱们不主动出击,但也不能停。敌人以为我们缩着,其实网已经在织了。”
尔泰终于松了口气。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那只手温热而有力,脉搏跳得平稳。
“你真的不一样了。”他说。
“我一直都没变。”她回握他,“只是现在,我能站着想了。”
午後阳光斜照进屋,落在桌角那摞整齐的卷宗上。紫薇收拾包袱准备离开,临行前看了小燕子一眼:“明日我再来。”
“带上新抄的户部流水。”小燕子说,“我想比对一下,这几笔军饷拨付的时间,是不是都赶在某些密令发出之後。”
“明白。”
晴儿起身跟着往外走,柳红提着空药罐去了厨房。尔康站在廊下卷袖子,嚷着要帮厨娘剁馅包饺子,逗得下人们直笑。
尔泰留在屋里,见小燕子倚在窗边,望着院中那株海棠。花苞已经绽开,粉白的花瓣在风里轻轻颤。
“累了吗?”他问。
“不累。”她回头一笑,“好久没这麽清醒过了。”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旁。两人并肩而立,谁都没再说话。
傍晚前,最後一道安排落定。小燕子坐在案前,提笔写下今日记要:
“四月十七,阴转晴。青蚨堂线路啓用,疑点清单分七批送出。首条以‘春蚕吐丝,茧未成’为引,目标‘西巷铁箱’一事。联络人明日申时出摊,预计三日内有回音。全员待命。”
她放下笔,吹干墨迹,将纸页夹进一本《女诫》的书脊暗格中。
窗外,天色渐暗,风吹动檐角铃铛,响了一声。
小燕子合上书,手指抚过封面。
她忽然想起什麽,转身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布袋。
解开系绳,倒出几粒深褐色的药丸。
她数了数,一共九颗。
这是大夫昨日新开的补气方,说是一日一颗,连服九日。
她盯着药丸看了几秒,放回八颗,只留下一颗在掌心。
然後站起身,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