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荔双手叠放在膝上,此时紧张地捏紧了自己手臂上还没褪去的淤青,手心里的汗湿透皮肤。他开口道,“我想和您谈谈,赔偿的事情。”白荔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很无厘头,甚至有点不可理喻。可是他真的想不到办法了,只能做出这么卑鄙的事。苏堂玉拿起钢笔的手停留在文件签名处,闻言,终于抬眸看向坐在对面局促的青年。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却并没有将眼皮抬起一丝一毫,仿佛说完这种话就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青年的脑袋微微垂下,睫毛向下弯出一道漂亮完美的弧形,眉眼浓郁得精致。苏堂玉透过镜片看向面前的人,钢笔在纸上签下名字,视线却未曾离开青年的脸。“把头抬起来。”白荔听见男人说了这么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他听着话,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正对上男人似乎突然来了兴致而饶有兴趣的眼神。他嘴角噙着淡薄的笑意,是恶劣的,一种漠视的高高在上的打趣和精明。白荔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可能在这个人身上讨到任何好处的。他不安地抿紧唇角,却不敢在男人没有发话的情况下擅自临阵脱逃。密闭的空间里,就算两人离得并不算近,可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却近得仿若要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白荔颤着眼睫回避男人审视的目光,再度慌乱地低下头去。与此同时,他听见男人说,“那么,你想要多少?”他的嗓音醇厚,彼时声音透进耳膜里嗡嗡作响。理智告诉白荔,男人说这句话不是松口,而是一种警告,可他还是抱着一点点希望,鬼使神差地将数字报出了口,“我要……五千。”苏堂玉皱眉,“多少?”“五千块,”白荔还以为是自己要的太多,连忙改了口,“三千、三千也行。”话一出口,男人突然笑了,他凝眉,依旧有些怀疑的语气,“三千?够吗?”白荔此时已经有些发抖了,做错事的心虚让他控制不住声音的腔调,干脆没有回答,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够了,便把头埋得更低。苏堂玉往后仰,靠在那张真皮座椅上,微阖的双眸睨着面前不让瞧脸的青年,只见他的发丝乖顺地垂下来,衬着耳尖愈发红润。苏堂玉莫名想起他后颈中间落着的红痣,在那天的雨丝里被白皙的皮肤衬得愈发湿透红艳。“不够吧。”他虚着眼瞧他,目光暗下来,一瞬不瞬,“既然是敲诈,三千怎么够呢?”嗡——白荔闻言,呼吸停滞,脑子里一片空白。男人的话如同一把重锤,直直向他身上敲来。敲诈。这个罪名太大了。白荔瞬间抬起头来,脸上的慌乱表露无遗,“苏先生,我……”男人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拿着手机往外走,一个多余的目光也未曾给到他。是要报警吗?不可以!白荔心中警铃大作,有过几千次几万次的懊悔,他不应该来找男人,更不该做出这样荒唐可耻的举动的。他确实有错,可他不能去坐牢。奶奶还躺在医院里等着他赚钱去救命呢。“苏先生,您确实撞到了我,我的手臂到现在还疼……”白荔跟着起身,跑到了苏堂玉身前,伸出双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是您说有事就联系您的,我不是敲诈不是诈骗,请您不要报警。”“让开。”男人直视过来的目光,带着些许不耐,那张金贵的脸上满是不信任的神情。白荔被他的低声呵斥吓了一跳,可现在进退两难,比起坐牢他宁愿现在吃点苦。“不要……”白荔强迫自己不能低头,慌张之下,他拉住了男人的手臂,“只要您不报警,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我会干活什么都能干!”“苏先生,求求您、行行好……”他的求饶声并不清晰,还有一点带着哭腔的颤音,黏黏糊糊的,像融化了一手的冰糕。连同那双看过来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漂亮的雾气。苏堂玉眼皮一跳。原是想让他拿钱就滚,可这会儿苏堂玉忽然改变了主意。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松开了那张要扔给对方的银行卡,随即大跨步逼迫着白荔往后退去。直到后背触碰到身后那棵一人高的绿植,白荔才停下脚步,而男人高大的身躯在这时自然而然地压下来,恍如一座山,将他的视野遮掩。“做什么都可以?”“原来是这个意思。”那带着嘲弄的声音传入耳膜,白荔想他可能是误会了。被人围住的不安感,让白荔想起在衣帽间被经理强行抱住的画面,他浑身激颤忘了解释,下意识地伸手朝苏堂玉推去,“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