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在不远处等候的唐泗和陶翎都出奇的反应一致,震惊之后更多的是思想的停滞,宁愿怀疑周遭环境的真实性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我们是不是正在山下除祟来着,陶翎,我好像中招了。”“中招个屁,魔教幻术都放不出来这么邪的。”“去找个轮椅。”晏宿雪轻松地抱着祁殃直接越过二人,步履平稳无声,又补充道,“……腿残了。”祁殃,“……”唐泗恍恍惚惚地去找轮椅。陶翎拽住他的手臂往反方向一扯,“储备间在那边。”唐泗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牙齿上下一碰磕出清响,颤声道,“……是不是发展得有点太快了?”“谁知道。”陶翎看向远处那人怀中的人影,眸色幽深,意味不明地眯起眼睛。晏宿雪抱着他进了幽绝殿,将他放置在偏殿的床上,此人的殿中不论什么地方都有唐泗定期收拾打理,连灰尘都不见半分。祁殃坐在那张没被人坐过的床上,胆子也不由得大了些,问了一个自己刚重生来到九冥山就注意到的问题——“你这个殿为什么一靠近就这么冷?比你身上还冷,是用了什么法术?”“……嗯。”“为什么要让这里这么冷?”“你怕冷?”晏宿雪理了理衣袖,眼眸低着俯视他,反问道。未待祁殃说什么,他便走到一旁将窗户打开,外面吹进来的风相较来说都是温和的,自顾自道,“冷就多盖床被子,反正腿脚也不好。”“……”祁殃坐在床边弯着眼睛微笑,实则恨得牙痒痒,心中又把这老男人暗骂了三遍。……就这样,悬天门无咎秘境一事虽然像把悬梁之剑立于各门派头顶,但也在晏宿雪的沉默下不得不暂且告一段落,因为作恶的那只瘴罗前两天被收入金螭笼中埋在筑星塔下,仙门没有再出人命,合欢宗那边不知道晏宿雪放了什么消息,竟然……竟然也没有一丁点动静。什么将他养大的师姐,什么视他为干儿子的合欢宗宗主,不是都很重视叶允来着么,这都多少天了也不见来要人。祁殃晚上在晏宿雪的偏殿里休息,白天坐在轮椅上被唐泗推着出去转转,或者到他的殿里看看书浇浇花之类的,不用担心身份暴露的前提下日子过得还算闲适。唐泗那里收集了好多人间灵异志怪类和爱情类的话本,殿旁还有一大座用灵力维持四季常开的月季园,一大簇一大簇的,很好看,比待在晏宿雪殿里有趣多了。要说九冥宗的待客之道,全都是他这鞠躬尽瘁的前四师弟一人撑起来的。而且前四师弟还愿意把灵兽给他玩,不像晏宿雪那样小气。一日唐泗大清早下山办事,祁殃坐着轮椅在他殿前晒太阳,就在他闭着眼睛思绪放空时,旁边的玉桌上突然冒出种不带威胁的生人之气。他抬起眼皮望过去,只见陶翎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在了旁边的桌面上,双腿懒洋洋地交叠,一手撑着桌面,半卷的栗色马尾高束,正低头打量着他。见他望过来,那人又咧嘴一笑,皮肤在光下呈一种健康的小麦色,笑得恍人又亲热,像极了某种富有心机的大型犬——“叶小公子?”由于之前在九冥宗当弟子的经历,祁殃对这个“三师弟”的印象并不太好。当时全宗上下确实无人在意他,但偏有一人除外,就是陶翎。他入门比陶翎早,是那人的二师兄,但自从那人入门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开始观察他,此后也不例外,且不带丝毫伪装,总是表现出一副对他很有兴趣的样子,虽然吊儿郎当沾花惹草但是观察能力很强,业务能力更不用说。祁殃作眼线的那段日子提防他甚至超过了提防晏宿雪。“……真好奇宗主为什么要留你一个外宗人在这里,同坐一车,而且还亲自抱你,让你睡他的偏殿……”陶翎吃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很硬没剥壳,含在嘴里咬得咯吱作响,说着说着突然一顿,舌尖顶了顶腮帮,往旁边吐出一口血沫。显然是被划破了嘴。祁殃倚着椅背,手搭在腿上的薄毯上,看他用舌尖从嘴里顶出的碎壳,感觉像是栗子。陶翎将栗子仁嚼碎混着腥锈的血咽下,又从他桌上的冰鉴中拿出两颗冰块丢进被划破的口腔里含着,右边腮帮微微鼓起,仍是盯着他看,盯了半晌突然又笑了,露出两颗虎牙——“你像一位故人。”祁殃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面上不显,只是眸光微滞,弯起唇角淡淡笑了笑,“什么故人?”陶翎不说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光下琥珀色的瞳孔微微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