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用你的精子,你居然想和我结婚?”
“你不想和我结婚,还想用我的精子?”
“你有没有逻辑啊你?”
“你也和我谈逻辑?”青意峥觉得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学什麽的了:“我不仅很有逻辑,而且,我现在是在用你的逻辑和你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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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岚日记
1998年12月25日
今天是圣诞节,好美啊。我和阿岩买了一棵很小的圣诞树,缠了一圈小灯泡,打开之後一闪一闪的。小峥特别喜欢。他最近学会了拍手鼓掌,圣诞树一亮,他就不停地拍手。太可爱了。
我很喜欢这个节日,感到一种为了欢庆而欢庆的自由。不为任何。
小峥现在一天一个样,以前我听人家说,小婴儿每天都是新的样子,我还不信。没想到自己生了才知道,大家所言不虚。
所有人都说儿子像妈妈,我爸妈也觉得他像我,可我怎麽越看越觉得他像阿岩呢?像一个小小的阿岩。基因真是疯狂。我问阿岩这个问题,阿岩说:“你不废话嘛,不是像你,就是像我。因为是我们俩的孩子。像别人可就完蛋了。”
他说“完蛋了”,故意说得很夸张,说成“王荡了”,我哈哈大笑。
我希望小峥长大之後要像阿岩一样没心没肺的,嗯……也不能说没心没肺,怎麽说呢,我希望他是一个心思不重的小孩。
我们家的所有人心思都太重了,从上到下,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赋予意义。想起每一次的家庭聚会,爷爷都要先发表重要讲话,然後爸爸丶叔叔还有小姑都要报告一下自己的小家庭都有什麽新的安排,未来又有什麽新的展望。像古代官员像皇帝述职一样。
我爸总说,阿岩就是个没规矩的人,我知道他想说“瘪三”两个字,但他说不出口。他就连说别人是瘪三也要用文绉绉地用更多的几个字来形容。好没意思。
自我和阿岩结婚生子後,每次回爷爷奶奶家都很痛苦,像在受刑。所有人都觉得我的“终身大事”很潦草。可我觉得,动不动就“终身”也太重了。
以後小峥长大了,如果他有喜欢的人,说想要立刻结婚,那我也会欣然同意。只要合法就好。我爸妈常常觉得我的终身已经毁了,很奇怪,他们觉得我比阿岩高贵,却又觉得我能轻易被阿岩毁掉。真不知道这是自信还是不自信。
或许他们还没有阿岩了解我。
有时候,我们一家人在晚上看电视。我看到很想笑的地方,就看一眼阿岩,阿岩立刻就懂了。有一次我们看古装剧,後面的两个群演的表情就像快睡着了一样,让我完全注意不到主角说了什麽。我看了一眼阿岩,很明显他也发现了,我们就在爸妈面前憋笑。但是越憋越想笑,最後大声笑了出来。
我爸妈当然是觉得很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我们在笑什麽,以为我们在憋什麽坏。当然,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会说“这有什麽好笑的”。甚至这也会成为我们“低级趣味”的罪证之一。
我希望,等小峥长大了,也会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就是你看对方一眼,对方就知道你想笑什麽,哪怕是低级趣味。心有灵犀并非要高级,低级到一起去才更开心。
我不期待小峥成为什麽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人,毕竟他有阿岩的一半血统,哈哈,能了不起到哪去呢。而我也不是什麽好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就是最平凡的人。只要他能自给自足,然後过着快乐的生活,那就非常了不起。
我发现当妈後我日记里的所有内容,无论一开始写什麽,最後都会变成:我希望小峥……
天呐,做妈妈太可怕了。小峥毁了我全部的浪漫少女情怀。
开玩笑的,我不後悔。唉,即使是在日记里都舍不得责怪小峥,写完“他毁了我”四个字,我竟然有种内疚的感觉。
我妈总说“儿女都是父母的债”,意思是我让她失望她也只能接受。但我不这麽想,我的小峥哪怕是债,也是最好的债。
好喜欢我的小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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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陈姣姣觉得今天晚上一点也不闷热,甚至还有风。于是提议散散步。
夏天的夜空总是很绮丽,她一直这麽觉得。它不是黑色的,而是那种丝绒的蓝,有似鹤似幻的流云随着晚风匀速地流动。一切都好舒服。
她现在和青意峥约会,如果不是去吃漂亮饭,都已经穿得很随意。今天她只穿着卡通的T恤和短裤,脚上踩着人字拖。两个人手拖手,东聊西聊,嘴巴老是不停。像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
走着走着,陈姣姣忽然说脚疼,好像有什麽东西进了鞋里,她脱掉拖鞋也没看到。
于是青意峥蹲下帮她检查,原来是脚底硌了一粒尖锐的小石子。
他擡起头那一刻,立刻意识到陈姣姣想说什麽,但该死的是他还来不及站起来陈姣姣就说了。
她说:“免礼平身。”
“你很无聊。”
“你刚刚是不是知道我要说?”
“我一看就知道。”
“那你也和我一样无聊。”
“我只是因为知道你有这麽无聊我才猜到的。”
“承认吧,你就是这麽无聊的人。”
说着这样的无聊话,两个人又走了很久很久。
他想他已经长成了妈妈期待他成为的那种大人。于是有个念头冒了出来。
陈姣姣,和我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