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夫人!我这就去!”“雪兔,不要跳啊。”她的声音颤抖,简直是在哀求,“你想想,要是受伤了,还怎么打排球呢?”……对哦。立花雪兔立刻收回了腿,把窗户关上,一屁股坐在房间的地上。“夫人!我不知道老爷把钥匙藏在哪里了!”莉子的声音传来。“高桥,”立花薰子立刻说,“你同我上楼去把门撞开。”咚。咚。咚。立花雪兔呆呆地坐在地上,好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比外公有过之而无不及,想了出更馊的馊主意。他仿佛被困在城堡里的公主,没有长发编织的绳索。而外面在拼命救他出去的,却不是王子或骑士。门被撞开了。立花薰子冲了进来,一把将立花雪兔抱在怀里。……是外婆。来救他的,是外婆。“你这孩子!真是的!”她胸膛的心脏还在砰砰狂跳,抱着立花雪兔犹如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你要把我吓死吗?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啊!”立花雪兔怔怔地抓着她和服的前襟,她的怀里有一股非常温暖又令人怀念的气息。好像妈妈。“……外婆。”他说,“对不起。”他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雪兔,”立花薰子说,“你跟我来一下。”立花雪兔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到了客厅里。客厅的茶几上,还铺着一把未修剪的花,想必是她刚刚插花插到一半,就匆匆赶去救“跳楼”的叛逆青少年了。“帮我一个忙好吗?”立花薰子把一枝剑兰花交给他,“修剪它。”“修剪成什么样?”立花雪兔摸不着头脑。“随你喜欢。”立花雪兔心里还想着和牛岛若利出门逛街的事,但刚刚闹了一出,他也不敢提了,乖乖地跪坐在蒲团上修剪叶枝。墙上的挂钟走到了九点,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了,想必是牛岛若利在门口没看见人,便打电话来了。立花雪兔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往手机瞄,削根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把一整根给掰断了。立花雪兔:“……”立花薰子重新递给他一枝剑兰花。“再试一试?削根的时候不能平着,也不能太斜,否则容易腐烂或枯萎。”立花雪兔便以一种狸花猫搞破坏的心态开始努力,心想只要多掰断几枝,外婆应该也就放弃了,能放他出门了吧。立花雪兔的手机常年静音,只能瞄见不断亮起来又熄灭的屏幕,亮到了第三遍,就不再亮了。檐廊外传来脚步声。莉子引着一个人进了客厅,对立花薰子说:“夫人,隔壁的若利少爷来了。”救星来咯!立花雪兔疯狂向他使眼色:快快快!救我出去!救我出去!!!牛岛救星若利点点头。立花雪兔还沉浸在天降救星的喜悦里,却见牛岛若利规矩地朝立花薰子问好,接着端正地坐在旁边的蒲团上。“啊啦,若利来了啊。”立花薰子说,“稍等一会儿哦。”“嗯。”牛岛若利应了声,就不再说话了。他戴上一只耳机,一边听英语,一边看立花雪兔插花。立花雪兔:不是,哥们,你???说来也奇怪,有牛岛若利沉默地坐在旁边,立花雪兔忽然感觉自己也能静下心了。他低着头慢慢修剪杂乱的叶枝,一枝雪白的剑兰花,搭配一簇白玉椿、几枝松枝,这些东西渐渐在他手中组合成一幅古典的图画。牛岛若利望着眼前的少年,想起了一件事。以前曾经听妈妈说过,“立花”原本就是插花中最古老的一种形式,起源于佛堂前的供花。少年垂着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隐约可见背脊上一双振翅欲飞的蝴蝶骨。袖口下的一截纤细手腕白得像绸缎,微微浮动着青筋和青色的血管。很少能见到他这样沉静。春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确像宝殿前的石阶上,一捧未融化的、新岁的雪。“……完成了。”立花薰子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出来。“作为‘真枝’的唐菖蒲[1]位于正中,象征着人;‘副枝’依靠着‘真枝’,位于深处,‘体枝’位于前方,位置最低,这二者象征着天地。插花中的空间关系,也隐喻着为人的哲学。你看,只要认真做,就算是第一次,你也能做得不错。”立花薰子缓缓地说,“……不过呢,我今天并非要跟你讲什么大道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外公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是希望你能像这样,安静地陪他一会儿。”立花雪兔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很不坦率吧?你外公就是这样的人啊。”立花薰子摸了摸他的头发,“所以,就请你多多担待了。其实他吃软不吃硬,只要你像小时候一样向他撒撒娇,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