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家医院,又在同一科室,坐在她身旁这位名叫安然的骨科主任,不会就是简诏南的主刀医生吧?
她紧张得连说话都有些磕巴:“安大夫,您认识简诏南吗?”
安医生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只是点点头:“你找他有事吗?”
“我这次去柏林,就是专程为了看望他。”提起那个人,她说话便开始吞吞吐吐,说出口的每一句都需要深思熟虑,“他好像就在你们医院,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
“我就是他的主治医生,你想问什麽?”
听到安医生的回答,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如果现在是在酒桌上,她或许会因为能多认识一个简诏南的朋友而高兴,但现在的处境实在尴尬,他们俩被困在一架不知是否能安全落地的飞机上!
她猛吸口氧气面罩里的空气保持冷静,默默祈祷上苍保佑,飞机一定要平安落地。
“没什麽……”她低声回答,实际上大脑早在听到他说了什麽时,就已经宕机。
安医生却在此时露出微笑:“你想问什麽都可以,我看你很眼熟,你应该是他的队友吧?我其实也很喜欢乒乓球。”说着他还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几张票根。
她能很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死亡,可一想到,简诏南因为主治医师耽误手术,进而耽误他接下来的比赛,毁掉他的整个职业生涯,她心里就阵阵难受,甚至连自己之前到底想问什麽也忘记了。
机身又开始摇晃。
颠簸带来的恐惧感,让她几乎嗅到死亡的气息。她不顾客舱颠簸,眼眶湿润地重新打开手机,将没写完的短信继续编辑下去。
“简诏南,当你看到这则短信的时候,我或许已不在人世,但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假如我早点正视自己的心意,或者早些爱上你,事情就不会走到这一步。那些已发生的事,我无力改变,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不知是因为心情激动,还是客舱失压的缘故,等到她把短信编辑完,胸闷到几乎喘不上气,氧气面罩里也满是她急促呼吸带出的水汽。
遇到这种事,情绪激动的人不止柳剑春一个,自从回到三千米高度飞行,客舱内就一直乱哄哄的,就连广播声都无法压制。
她看到周围人各个垂头丧气,便也觉得自己完蛋了。
她要死在最爱他的那一年。
她缓缓闭上双眼,噙在眼眶里的热泪便顺着眼角落下……
“别睡啊?陪我聊聊天。”
她没休息多久,就被安医生推醒,一睁眼,先前看起来斯文到很有疏离的家夥,正用一副好奇到近乎八卦的表情看着她:“你刚刚想问我什麽?”
“没什麽。”她看了眼他,又把眼睛闭上。
“你问吧,再不问,飞机要降落了。出了这麽大的事,机场肯定乱糟糟的,你应该也不想在公共场合聊这种事吧?”
她半信半疑地往舷窗外看了看,飞行高度果然下降许多,连下方的民房都看得很清,但在落地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不少空难就发生在飞行最後的几分钟内。
但她到底没办法拒绝一个热情的陌生人,还是被迫接了他的话茬:“其实也没什麽,我想和你咨询下他现在的情况,听说他要做的手术风险很大,是真的吗?”
“是真的,而且他这次和我联系得很突然,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手术,术後痊愈的可能性会低很多。”
她的注意力全被安医生的话吸引走,呼吸反倒比之前平稳许多:“你怎麽不劝劝他?”
“我劝了,他不听。”
“他不听,你完全可以拒绝给他做手术啊!你不给他做,他一个人能上得了手术台吗?”
他摊摊手:“你应该比我了解他的性格,他要做的事,谁都无法阻拦,就算我拒绝了,他也会找到第二个肯给他开刀的医生。”
安医生说的话倒也不错,她再怎麽生气也无力反驳,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与其怪医生,不如怪她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和她赌气,或许他也不会这麽心急……
她还在沉默中思考,却听到安医生冷不丁说:“你是他的女朋友,劝他的事不应该你来吗?”
“你误会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安医生又指了指她手机:“‘我爱你’那条短信不是发给他的吗,我看电话号码有点眼熟。”
她的脸顿时红得发烫,将头别向另一侧。
机尾突然发出巨大响声,飞机再次失重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