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千愿不打扰他,兀自挂断电话,她在开放式吧台前不停踱步,回忆着自己看见医院的频率,她记性不错,但也正因如此,她才会越发感到心慌。
吴妈还没有睡觉,注意到房间外的光亮,她没太在意,以为林千愿临时有事下楼,过了一会儿,她发现光亮还在,这下不得不打开门走出来。
“小小姐?”
林千愿像是在出神,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来回走动。
吴妈靠近她,又轻轻唤了一声。
“嗯?”林千愿擡起头,眼睛里头全是迷茫。
吴妈愣了一下,想问她怎麽不去休息,转瞬听见林千愿的手机响起,她望过去。
林千愿的动作比她还要快一点,边接听电话边用手势让她噤声。
吴妈会意点头,退到一边,离吧台稍微远些,她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就见到林千愿脸上的焦虑半分未消。
“他爸爸?”
林千愿蹙着的眉头更紧,她早就查过裴兰清,一直都清楚他父亲对他来说很重要。
梁司禹嗯了一声,悄然从病房门前离开,他默了一瞬,垂下头,实话实说,“情况看起来比较严重,裴兰清的状态似乎也不太好。”
林千愿听不下去,让他也不要开口,挂断前,她和他说:“我现在回去。”
林千愿绕过吧台,上楼收拾行李。
吴妈一头雾水地跟着上去,“小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
林千愿锁上画室的门,取下钥匙,没转身,声音低低的,“你下去休息,不要跟着我。”
吴妈看出她情绪格外低落,不多嘴,听话地回到房间,但她心里放心不下,脸紧紧贴在房间门上,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大门很快被人合起,她没听见任何行李箱的声音,这麽晚了,到底是有什麽着急事情发生?
吴妈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不正常。
已是十月,帝都大学里的梧桐树逐渐染上枯黄,从边缘蔓延至中央,随着萧瑟的秋风而零星飘落。
秦守安开完组会,离开前,他照例询问裴兰清家里的情况,“等到合适的肾源了吗?”
裴兰清摇了摇头,如实告知,“还没有。”
秦守安看他尽是疲累的样子,不由心疼道:“兰清啊,你有什麽需要尽管和老师说,老师能帮衬一点是一点。”
裴兰清微微笑着,因着眉宇间的疲惫,所以让人觉得是用尽全部力气,“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他不胜感激。
秦守安叹了口气,深知自己这个学生的不易,“是不是要去医院了?”
裴兰清轻嗯一声。
秦守安不留他,只是让他稍微空馀的话,不妨来家里吃饭。
裴兰清点头应下,“好。”
他走出校门,乘地铁到达医院,医院住院部的走廊窗户未关,风从一侧袭来,吹起墙壁一方的黑色裙摆。
裴兰清怔在电梯外,不以为自己会在这里看见林千愿。
他们不常见面,这几年都是偶尔能在寒暑假假期里看到她,他留校实习,总是以为她没回来,照常去小楼,而她又总是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卧室里,每每都吓他一跳。
林千愿弯着腰靠在墙壁上,低头看着脚下瓷砖,无意擡起眼睛,未曾想过会在下一秒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林千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与上周视频里的对比,他又清减了不少,眼下的倦意不加遮掩,可这不过仅仅过去一周。
裴兰清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站在原地,朝着她温和一笑。
林千愿缓缓站直身体,径直走向他,直截了当地问道:“裴兰清,你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麽接着往下说,他不喜欢向外表现出不好的情绪,同样的,她也因此害怕自己会在不经意间冒犯到他,他掩饰得好,她便看不出来。
林千愿没有犹豫多久,最终选择了最为大方的坦白方式,直率道:“我就只有钱了,这事和钱有关系吗?”
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好,千万不要是另一种情况,她虽从未得过亲人的关爱,但想来失去至亲的感觉并不好受。
裴兰清回望她,忽而垂下视线,无法撒谎,“有。”
林千愿点点头,以示自己明白了,点完,她又朝他近了一步。
她对他也有所需求。
林千愿凝视着他的眼睛,几分认真,又有些漫不经心,“裴兰清,你和我结婚。怎麽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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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罗马帝国曾三次征服世界:第一次以武力,第二次以宗教,第三次以法律。”——[德]鲁道夫·冯·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