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考虑到的,陆晟初都提前深思过。姜见川的事情是刘兰珍的心结,过了二十年,现在突然告诉她,她的儿子是见义勇为而身亡,她误会了小儿子这么多年,估计她很难消化,很难接受。况且陆晟初没有出面的资格,更没有替人出面的身份,刘兰珍的情绪本就尖锐,倘若再看出他和姜存恩的关系,承受能力不强的话,有可能会当场出事。所以这件事只能姜存恩自己出面,宋拾明是律师身份,跟他一起合乎情理。约定好的那天下了场大雪,陆晟初心事重重,副驾驶的姜存恩却显得镇静自若,还没心没肺地打了几个哈欠,和陆晟初抱怨:好困。“等会儿。”陆晟初拉住准备下车的人,他锁上车门,叮嘱强调,“不管你妈妈是什么反应,你都要冷静,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有拿捏不住的就看拾明的眼色,他处理这些事情,比你要有经验。”“我知道。”“千万不要冲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陆晟初转移注意力,帮他整理好围巾,“无论你爸妈接不接受这个结果,这件事都算真相大白,明白我的意思吗?”“明白。”姜存恩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宋拾明和那个女孩已经下车,站在雪中等着,他握住陆晟初有些凉的手指,“陆行,不要担心,我可以解决的。”“我就在楼下等你,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好。”漫长又显煎熬的两个小时,雪洋洋洒洒下了厚厚一层,雾气朦胧缭绕在车玻璃上,陆晟初看到楼道里闪出几个身影。姜存恩走在最前面,看不出任何表情,宋拾明搀扶着女孩,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红肿着眼睛坐上来时的车。陆晟初视线紧追姜存恩,直到人拉开车门坐进来,他预感不妙,降下车窗和宋拾明隔空对视一眼,对方扬眉的同时嘴角下撇,看起来既顺利又不怎么顺利的样子。车里弥漫着沉默,陆晟初始终没有张口,路上的积雪没来得及清理,他开得有点慢。“我妈不相信,说我疯了,没良心,找人演戏骗她。”姜存恩语气平淡,自嘲地笑笑,“早知道是这样,还大费周折地麻烦宋律师干嘛,不如当初直接找个临时演员,反正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陆晟初眉眼黯淡,什么也没说,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情感很复杂的一眼。心疼远多过于惊讶。“陆晟初,我感觉我好蠢。”姜存恩看着窗外的大雪,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喑哑哽咽,“我到现在竟然还在渴望她爱我。”姜存恩下巴缩在围巾里,他倔强地不肯眨眼,干涩酸胀的眼睛不停地流泪,他感知不到,也擦不干净。陆晟初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做什么也无济于事。元旦后,姜存恩病了一场,挺着上了几天班,最后高烧不退才被强摁在家里休息。高烧的缘故,姜存恩嗓子红肿,口腔长满水泡,疼得吃不了东西,也说不出话,脸色极差地坐在阳台旁看雪。从他搬过来,家里布局明显乱了不少,陆晟初对他态度不一般,保姆阿姨看在眼里,不敢乱整理他的东西,很多时候站在客厅都无从下手。“陆先生。”保姆阿姨冲进门的人颔首,上前接下他的电脑,安静地退到厨房。“嗓子好点了吗?”陆晟初洗完手,搓热以后走过去摸了摸姜存恩的脸。姜存恩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他无奈地偏过脑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用粗粝到极至的气音诉苦,“疼。”陆晟初站在他身旁,视线居高笼着他,眼里都是心疼,然后蹲在他身边,“明天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姜存恩点头,表情蔫蔫的,起身让出躺椅,陆晟初坐下,张开双臂接着他坐进自己怀里。两个人近乎无声地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沉默片刻后,姜存恩凝望着他的脸,第一次向他提出索要的要求,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陆行,你可不可以给我买一架钢琴?陆晟初不假思索,直接答应,“可以,你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姜存恩点开手机相册,给陆晟初看他选中的钢琴,品牌和价格都中规中矩。陆晟初不太懂这个,他下意识地反问:“这个好吗?要不我带你去试试其他的,你觉得哪个弹着顺手就定哪个。”“就这个。”姜存恩艰难开口,破锣嗓子的声音,听得陆晟初哭笑不得,说什么都点头,生怕他多说话,加重嗓子的病情。钢琴送来那天是周五,姜存恩下班回去才看到,他顾不上换掉西装,呆楞地站在专门空给他的钢琴房门口,看着那架和他家里一模一样的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