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房子就像是一个装点华丽的空壳子,电梯入户,可卧室里连张床都没有,房间正中央大剌剌放着张床垫子,窗户用泡沫纸糊着,投行男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平时生活比较不拘小节,如果她搬进来的话可以不交房租,只需要负责置办包括窗帘在内的家具,还美其名曰说我希望房子里都是女主人亲自选的家具,这样才是属于两个人的家。
她甚至都怀疑这套房子是不是某个富豪遗忘的资産,而眼前这个手舞足蹈规划未来的男人只是一个寄生虫。
回去以後,在拉黑那个男人之前,阮棠在微博上找到了男人的前女友,这才得知,骗家具已经是他的惯用套路,他原本打得如意算盘是自己买一套房子,然後靠着多谈几次恋爱衆筹软装。只是前女友比较狠,分手之後把自己买的东西一样不落都搬走了。
搬家这天,阮棠和冯雪肩并肩坐在货拉拉里狭窄的车座上,忽然想起了那段经历。
她拽了拽冯雪的小拇指,问:我的东西是不是很多?
冯雪抿嘴沉默了有一分钟,点点头说:不过女孩子嘛,可以理解。
阮棠满意地捏了捏他的手心,进一步与他十指交缠,说:但其实这些箱子里也就是一些衣服鞋子化妆品什麽的,那些家具我觉得都太旧了就没带。
冯雪依旧点头:需要什麽我们回头可以一一添置。
“谁买单?”
“我还能让你花钱不成?”
阮棠拽着冯雪的手凑上前去,附到他耳边低声道:我觉得你直接说我买单的话会比较性感。
“比我一本正经讲道理的时候呢?”
意识到他还记得他们在一起那天晚上说过的话,她心里高兴却不想表现出来,咬着嘴唇思考片刻,说:这没法比,暂且并列第一吧。
阮棠注意到开车的师傅不停通过後视镜打量二人,于是玩心大发,想起最近网上很火的那个梗,她想也没想,清了清嗓子凑近冯雪,压低声音用足以让司机师傅听到的音量问:大哥,我们这麽爽你老婆知道吗?
她明显感觉到冯雪一怔,浑身都僵住了,萦绕在两人周围的和谐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阮棠也意识到了不对,她手一松,低声道:对不起啊……我忘了……
说着,扭脸看向窗外簌簌向身後飞去的街景,心里瞬间变得五味杂陈。
“怎麽比江梨那个学表演的还爱演。”他轻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有意缓解气氛,但阮棠却只是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他反手将阮棠的手包裹在手心内,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安慰,又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诺。
冯雪跟着搬家师傅一起往楼上搬运,他让阮棠吹着空调守在客厅确认东西有没有少。
小猫俨然已经将这个家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围着那些纸箱左转转右转转地巡视,闻来闻去,顺便蹭蹭标记自己的味道,完成之後又跑去阮棠脚边蹭来蹭去。
彻底搬完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擦黑。
两人靠在沙发上看着一地的纸箱,房间里安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小猫走来走去窸窸窣窣的声响。
冯雪忽然伸手过来握了握她的手,问:知道当下最要紧的事是什麽吗?
“我不知道,我又没结过婚也没跟人同居过。”她忽然想起刚才在车上的事,语气软软的,听起来却是夹枪带棒。
冯雪伸手将她捞进怀里,哑声道:如果没做好往前看的准备,我就不会靠近你了更别提跟你在一起了,其实没什麽不能说的,只不过刚才在车上有外人在,你要开玩笑回来关起门说什麽都行。
“你不懂,恶作剧的精髓就在于陌生人在场。”阮棠的眸子终于回温了,靠在他胸膛上,问:所以现在最要紧的事是什麽?
冯雪收回揽着她肩膀的手,俯身将小猫抱到腿上,摸了摸他的下巴,小猫舒服地眯起眼睛,配合他的手指微微擡起头像是在示意他不要停。
“就是给这只小猫起个名字,这样我们这个家就算是初步组建完成了。”
阮棠内心暗暗惊奇,这真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应该说出来的话吗?还是说,男人至死是少年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呢。
“你想什麽呢?”冯雪腾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回过神来,伸出一只手擡起小猫的下巴打量,说:我听说流浪猫是招财的,不然就叫招财?
“俗了。”冯雪摇头否定了她的提案。
“进宝?万贯?富贵?……”
阮棠一连串说了无数个吉祥词儿,得到的都是冯雪不满意的否定,最後她负气般的往沙发上一靠,问他:那你定,我都可以,叫狗蛋都行。
“那就叫甜甜。”冯雪表情严肃认真,郑重地提出这个方案。
小猫一脸舒服地趴在冯雪的腿上,听到他叫自己甜甜,打着呼噜翻了个身,似乎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
“你没事吧?”阮棠一脑门子问号,“这不是公猫吗?以後带出去你让他颜面何存?”
冯雪憨憨一笑,说:这样就既有儿子又有女儿了,两全其美。他说着扶着小猫两只前爪站起来凑近阮棠说:来,甜甜看妈妈。
也许是“妈妈”这个词汇太沉重了,阮棠并不觉得温馨,浑身的汗毛竖起整个人下意识地向後躲,她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拒绝道:他妈妈应该现在还在我们小区的某个草丛里吧。
“你不喜欢这麽叫啊?”冯雪略带失落的眼神像是兴奋地叼来玩具发起邀请却被主人拒绝的大金毛,让她不禁心头一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阮棠伸手在小猫的脑袋上摸了一把,语气稍微婉转了些许,说:我就是一时不太习惯。她顿了顿,又问:看来你喜欢小孩子啊?
她後半句那个疑问句原本是想转移话题,没想到却将气氛推向更加让她尴尬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