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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萧郎路人(第1页)

第34章萧郎路人

坐在满脸阴郁的柳襄面前,郑姒蕊是懵的。她一连数日被迫在酒席上假笑,难得好好调理生息,柳襄找上门来,要跟她论个究竟。他坐在她家厅里,见她睡眼惺忪出来,劈头盖脸便是一句:“你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为什麽不早些告诉我?”

“哈?”郑姒蕊摸不着头脑,“我知道什麽?我不知道我知道什麽啊?”

柳襄耐下性子讲述起昨日在尤家的事,郑姒蕊听懂他这是来兴师问罪,衔着嘲笑问:“怎麽,柳监生是来怨我什麽?我道歉,都怨我用青龙偃月刀架在柳监生脖子上,逼着监生同我朋友好,骗监生的情谊,别说了,赶紧把我抓去报官吧,判我个罪,要不要顺便把我流放了。”

柳襄道:“你别跟我置气。你既然早知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我说她平日怎麽的,动不动便要提那嵇明修,说我怎麽画都不如他,我当她那是督促我提升技艺,纵不喜欢,也愿意为她花心思苦练。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她只是在怀念那旧情郎,白叫我做了一年的蠢货忘八。”

郑姒蕊没好气:“她究竟对你的情谊真不真,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我告诉你又作甚?这是嫣如的私隐,你们俩的事。我说了,若你毫不在意,继续同她两情缱绻,那我就是套弄是非丶罪不容诛的长舌妇,被你们小两口戳脊梁骨;若你在意,同她分开,那我就是拆散神仙眷侣的坏种,嫣如在被窝里能咒我天打雷劈。左右是要被人吊起来吐口水的角色,我何必要说。何况你们平日里拌嘴吵闹,我何曾管过?何曾问过?我撑死也只是你们的媒人,又不是保人,怎麽今日你咬定她不清白,这一大早来我这要说法?你说自己是忘八,所以要把我骂作老鸨才痛快些吗?那你骂吧。”

柳襄眼神乱飞:“我,我没这意思。”

郑姒蕊冷笑:“噢?那你什麽意思?你能为她跑到金陵来,好似情深似海,撼天动地,牛郎织女被天帝分开,都没你想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如今听了些话,就是翻脸无情,还来我家质问我?你气什麽?若她尤嫣如是个男人,日日眠花宿柳,在秦楼楚馆里被脂粉气腌入味了,忽然幡然醒悟,正经娶个姑娘过日子,只怕你听说了,也要夸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如今她是个女儿家,被一个老男人哄过,就是浸猪笼下地狱的荡妇?连带着对你的情谊都不作数了?”

柳襄不满:“她是你朋友,我也是你朋友,你怎麽光替她说话?难道她为着银子和名气,同那嵇明修暗度陈仓,乱了师生人伦,是一点错处都没有?”

郑姒蕊道:“我没说她对得彻底。她是有错,错在自以为是,心思放在玩弄男人上;错在为了些蝇头小利被人骗了;错在将热衷于这桩茍且之事挂在嘴边,恨不得招摇过市。可她再错,也没有那嵇明修引诱她的错处大,你有本事,不去找嵇明修麻烦,把气撒在嫣如跟我身上,柳襄,我一直以为你同那些男人不一样,原来天下乌鸦,都他娘的一般黑。”

柳襄垂头丧气:“原当她至纯至性如明月·······”

郑姒蕊打断:“你别矫情,怪恶心人的。我真看不起你。怎麽昨儿个至纯至性,今日便不是了?你昨日认识的是三年前的她吗?别忘了,你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跟那老不羞的好过。我可告诉你,我认识她比老头还早,她的秉性脾气不是如今的模样,你钟情的嫣如,是老头调教出来的嫣如,我早就问过你,你究竟是喜欢她的皮囊,还是喜欢她这个人,你信誓旦旦说皮囊是她的一部分,喜欢她的皮囊亦是喜欢她。可那段经历是她的一部分,你跟她好,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全部,现下又不能接受她的全部。柳襄,你心口不一。”

柳襄耷拉脑袋,食指抠着拇指指甲边上的死皮,挑起来,抚平,再挑起来。他迷糊又委顿,失了做出打算的力气,用指甲掐白皮下娇嫩的皮肤,冒出直渗心底的涩疼,靠着这点痛强行清醒下来。郑姒蕊的父母不愿受乡绅们相赠的屋子,还住在陈旧的破屋子里,装潢稍稍翻新过,打扫得倒是整洁干净,一人高的旧架子塞满书籍,《孟子》《论语》《春秋》《左传》《唐律》·······被郑秀才折了套子,整齐立着,像接受总教头指挥的禁军。柳襄双眼扫过,满目之乎者也,满架子学者的道理对策,他竟挑不出一篇丶一段丶一句,能告诉他的情路将何去何从。柳襄自诩君子,拒绝行事粗鄙,对待女子无论美丑或婚嫁与否,皆给予最大的尊重妥帖,谁知一旦关于贞洁的问题落入爱人的头上,他变得同那些庸俗狭隘的男人毫无二致。唉,他又想起嫣如,她圆圆扁扁的脸,修得细细弯弯的眉,一得不到满足便半撅着撒娇献媚的嘴······她如今的打扮是他揣摩出来的,那她的秉性,他所钟情的那些娇气丶矫情,是否也是因嵇明修而起?他究竟爱的是纯粹的嫣如,还是三魂七魄沾染上其他男人痕迹的嫣如呢?

他落寞地阖上双眼,一番挣扎後,他斩钉截铁:

“姒蕊,你能帮我约着她出来吗?”

嫣如接到郑姒蕊要见面的消息,已经猜出七八分。傍晚,她如约来到家附近的高台,天空介于明暗相交之间,常聚在这玩耍的小孩回家歇息,此刻周围仅嫣如一人,站在高台的墙边,和半垂着头沉思的柳树作陪。嫣如准备好了,无论柳襄说出什麽刻薄的丶专往她苦处挖的言语,她也能撑得住——她又不是不能还嘴,反正是分别,难堪便难堪罢,往後回忆起来,破败的结局总能减缓她向富贵祭献自己的痛楚。

“是他先不要我的!我没错!错都在他!”她第千百次告诉自己,搜肠刮肚,硬生生找出几条柳襄的缺点,好同他吵架还口。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柳襄竟朝她拥来,熟悉的味道环住她,脸颊隔着衣衫贴上线条紧致流畅的胸口,他对她的温柔恢复到成了往常:“嫣如,我仔细想过了,咱们好好过罢,比起介意你的过去,我更介意往後的年岁里没有你的滋味。”

嫣如一怔,撕开自己和他的拥抱,难以置信地:“你说什麽?我求过你?!昨日要走的可是你!”

柳襄上齿咬住下唇,摆头:“哪个气血方刚的男人,听闻未过门的妻子和旁人有茍且,不会暴怒失常呢?我只是闹了全天下男子都会闹的脾气。嫣如,我细想过了,真的,你忘了我昨日的那句话,我也忘了你从前的那些事,别叫我同你分开。”

嫣如垂着头,她忽然恨死了他,恨他对她情深一片,恨他不薄情寡义得彻底!她鼓足了勇气,擡头,视线还是不敢落在他的脸上,越过柳襄的肩头,半圆的月亮得发白,像一双眼睛瞪住她,警告她别在这关头动情反悔。嫣如用舌头顶住左上边的牙,努力将泪水噙在眼眶里,梗着嗓:“你不想便不要,你想要我便要我?你怎麽知我还会愿意,真同你做了夫妻?”

柳襄的目光凝滞了:“什,什麽?”

嫣如索性豁出去:“我不想跟你好了。任你爱做弹琵琶的还是弹棉花的,拉二胡的还是拉粪车的,你爱过那样的日子,你便去,我绝不会同你一起。我算过命,算命的说我起运早,易得贵人相中,这辈子能直上青云,享到旁人难以享到的福。可我不奋发上进,为着自己将来搏一搏,只恐怕日後要穷困潦倒。和你好的那段时日,我原是不信的,谁知你堂堂七尺男儿,下半辈子不做官,不做商人,那我指望什麽?指望你爹的俸禄和産业?还是你去给人弹琴吹笛,赚那些卖笑钱?现下我信了,算命的说得对,我得悬崖勒马,你不愿搏一搏,我自己搏,穷困潦倒的日子,谁爱过谁过,我才不过。”

“原来你是这麽想,原来你这样看不上我好,好,好,”柳襄仿佛五脏俱裂,肝肠寸断,手扶着高台的青砖,“道不同,不相为谋,既如此,那我也不耽误姑娘,愿姑娘往後的岁月,顺心随意,嫁入钟鸣鼎食之家,享富贵无边。”

他说罢,提起灯笼,绝决回头离开。

嫣如腿软,背挨着砖墙缓缓蹲下,头埋进双膝里,肩膀一抖一抖。忽然,她凄厉一叫,擡起头,提起裙子,跌跌撞撞,三步作两步冲上高台台阶,倚趴在阶梯围栏扶手处,俯视着柳襄离开。他身着绿衣,手持灯笼,烛影摇曳,忽明忽暗,他似乎更消瘦了,宽大的衣襟在晚风中飘扬,像这一路上最落寞的柳树幻化而成。嫣如想起他第一次唱给她的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柳襄的身影逐渐缩成一个光圆,再缩成一个光斑,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公子王孙逐後尘,绿珠垂泪滴罗巾。既咬定了要进侯门,那这萧郎,要成路人,便成去吧。

嫣如擡头,月温柔下来,不再像只警告她的眼睛,更像是嫦娥在无可奈何地贪欲下,吞了西王母的金丹,飞上九重天时望见她的丈夫後羿,落下一滴圆泪,盈盈汪在天空。

无所谓,将来,还有月亮能陪着她。

【碎碎念】:家人们,柳郎基本上已经杀青了(也可能因为郑姒蕊的事业出来,但不会跟嫣如再有交集)

以及,今天的文是猫猫检查的,请大家看在猫猫的面子上,投下宝贵的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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