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明亮,林昭擡眼望去,看见坐在树梢上的少年人。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身着月色对襟窄袖圆领袍,头戴斗笠,束起的长发从斗笠中空出垂在身後。
林昭皱眉,看向那人,一身打扮非富即贵,但长发乱七八糟的缠绕在一起,其中还有不少枯枝落叶。
右边裤腿松垮的挽起在膝盖上,另一只自然的垂着,打湿了半截裤腿。右脚乌皮靴被水浸润,颜色深沉,两脚鞋底尽是淤泥。
林昭了然,刚从水边过来,并且因为太接近水源,失足滑落进水中。
灵山三面环山,山中溪流不少,但是水深到膝盖的河流不多。如今是初秋时节,正是枯水期,只有西陵山脚的那条主流域还有如此水量。
地上的水晶珠串,颗颗晶莹剔透,末尾还挂着青金石配以金玉装饰。
今日来时看到山石洪流冲断了官道,从南边回京只有西陵山脚的驿站还可用。再结合他身上的衣着,林昭已经思考出了这人的身份。
近日回京的九皇子——景王,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赵知瑜。
只是他浑身风尘仆仆,活像是刚被野猪从山里撵出来的。
林昭的视线上移,看清了他的面容,长相倒是龙章凤姿,松风水月般清朗温润,饶是见惯了皇家贵胄的林昭都停顿了一下视线。
那张脸一看就是刚刚清洗过,还带着湿意,顾盼生姿,只是表情臭的不能再臭。
他双手一撑,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地轻盈无声,轻功不凡。
“我看这人……”赵知瑜看了一眼跟泥猴一样的王四成,顿了一下,挪开视线硬着头皮说道,“身手敏捷,相貌端正,想带回去做个侍从,不知阁下可否卖我一个面子,留他一命?”
见林昭不说话,赵知瑜继续客气又疏离地说道,展示着自己高贵的身份,“不知阁下是否听过我的名字,我名赵知瑜,乃是……”
话音未落,一点寒光闪过,林昭的剑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赵知瑜擡手,剑鞘挡住下这一劈,表情怔愣,显然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对自己发难,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一脸怒气地拔出了剑。
“我的剑术很厉害,现在收手还可以放你一马,若是我认真起来,你不是我的对手。”
有点啰嗦……林昭心不在焉地挑开他的剑尖。
“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
不太想知道呢,林昭唯一的念头是,这麽漂亮一张脸,好好的一个人,怎麽偏长了嘴。
她手腕一甩,剑身打在了赵知瑜的手臂上,削铁如泥的剑刃划开了衣服,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赵知瑜下意识的躲闪,却不料林昭趁机拉开距离,擡腿一踢。赵知瑜避无可避,死死握住手中的剑生生接下,才不至于将手中的剑被踢出去。
赵知瑜看本就不干净的袖口又添了一道黑印,眉头深深的拧了起来,“欺人太甚!”
林昭见没能缴械,也後撤了一步。
赵知瑜将剑换进左手里,甩了甩发麻的右手,“你很厉害。”
“我师父乃是前朝第一剑师卜玄风。”
林昭终于分给了他一点眼神。
“怕了吧,他告诉我,无论发生什麽,都不可以放开握剑的手。”
“……谁问了呢?”
赵知瑜听见她压低了的声音,一时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见过。
“你是女的?”
“我看起来很像男的吗?”林昭摊了摊手,剑指了指地上,“看来卜玄风只教了你不要放开剑,没有教你不要放过目标?”
赵知瑜目光转向王四成刚刚跌落的地方,此时已经空空如也,地上的痕迹显示他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
赵知瑜无话可说,面上有些挂不住,又转回看向林昭。虽然她身量修长,武功不低,但是……
但是蒙着脸啊,赵知瑜怎麽能那麽快看出她是男是女。
赵知瑜冷哼了一声,举起剑来,“要是能抓住你,也算是不虚此行。”
刹那间,他的剑尖已经到了林昭的眼前。
林昭侧身,转腕将他的剑挑开,又笑了一声。
“你笑什麽!”
“笑你学艺不精。”
“那你来指点指点我?!”赵知瑜瞪着那张脸,半张脸蒙在黑色的面巾下,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不知是不是因为映着月光,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他反手,将剑尖刺入林昭胸前。赵知瑜清晰的感觉到剑尖划破衣襟的撕裂感,随後剑尖没入,什麽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传来滑腻的触感。
“你怎麽不躲!”
刺中後,赵知瑜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反而有些生气。擡起手来下意识地去摸她被刺中的胸前。
林昭向後一闪,“哎,男女授受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