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泽和林昭都是四品,十分自然地坐在了一桌上,王仁泽指了指对面,“那便是易大夫。”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独自坐在一张食桌边,正襟危坐一丝不茍的用餐。林昭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开始吃自己面前的饭。
一颗黄豆从筷子上滑落,在它重新落入羹汤之前,林昭夹住了这颗黄豆。
周围并无人看见,除了蓦然擡头的王仁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林昭的咀嚼着自己的食物,“看我做什麽,吃饭。”
“噢噢。”王仁泽又低下头去,直到这顿饭吃完,林昭都再没有任何举动。
林昭吃完最後一口食物,揣起两个红彤彤的大石榴,“走吧。”
“这就吃完了?”王仁泽疑惑。
“对啊,你没吃饱?”林昭伸出手,“那你的石榴还给你。”
“不,你吃,我不用。我的意思是,”王仁泽的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後,“易大夫……?”
“过两天就知道了。”
王仁泽跟着她离开了皇宫,两人刚走过布政坊,便看到街头围了一圈的人。
“发生什麽事了?”
王仁泽踮着脚敲了敲,“好像是谁家娶亲,满地的红纸爆竹……”
林昭闻言,默默地跟在王仁泽身後,站在围观的人群里观望。只见一个男子一脸悲伤的站在那里,身後是几个男子在安慰他。
“本来尚书大人就不赞同这门亲事,如今好了,你不用在和阿爷为难了……”
一个男子冲着里面喊道,“你知不知道三郎做了多少努力,才让尚书府娶你一个商贾之女做正妻!”
唔……林昭听着,似乎不是娶亲,是感情纠纷。
“听起来像是尚书府强取民女啊……”王仁泽忧心忡忡的感叹了一句。
身边的热心群衆立刻给他递来一把瓜子,“没那麽简单,我听说,一开始是这个商贾的女儿和尚书府的三公子私定终身。”
“然後呢?”
“然後三公子求了他的父亲,也就是当朝三品大员工部尚书亲自来提亲,据说闹腾了好久,又是绝食又是上吊的,工部尚书才点头答应了。”
“然後呢?”王仁泽磕了个瓜子,听自己同僚的家事听得津津有味。
“然後这个商户之女啊,竟然反悔了,不嫁了……”
“于是工部尚书的三公子恼羞成怒,前来堵门辱骂?”
讲解的街坊愣了一下,皱着眉点了点头,“啊,对……诶,不对。话不能这麽说,这三公子对她多好啊,她一个商人之女,能嫁到这样的人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然後呢?”一直默默听着的林昭突然也凑近了。
“什麽然後?”街坊一愣。
“然後他们还在这做什麽?”林昭指了指路中那几个大呼小叫的男子,“娶不到就回家啊,堵在这里做什麽。”
“这个商户是哪一户人家啊?”王仁泽兴冲冲的问道。
“商户不在这里,这个商户之女听说是被另一个大官赏识了,那个大官是个四品官,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可不就瞧不上这个三品官的儿子了麽?”
又一个热心街坊接着说,“那可不,人家现在就是四品官了,听说今年才二十多岁,这尚书的儿子还没有功名在身,又是个三子,日後也不一定有这个出息。”
“人啊,还是要实际,现在能抓在手里的才是最好的。”
“那看来是又有了更好的选择,怪不得不要尚书家的公子了?”
王仁泽听着这些邻居你一句我一句的评论,突然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你们说的这个官,是谁啊?”
“还能是谁啊,整个延康坊就只有一个,不就是那位大理寺的林少卿吗?”
“这林少卿不是女的吗?”王仁泽缓缓问道。
“啊,是啊,把这事儿忘了。你看这闹得。”
“这还能忘得吗?!”王仁泽看了一眼身後的林昭,林昭倒是没什麽表情,继续悠哉游哉的磕着瓜子,眼神示意他继续问。
“这林少卿以前是大理寺正的时候,听说可吓人了,又是杀人又是用刑的,堪比那百戏图上地狱里罗刹……”
“是有这麽听说过,但是人家也是为了整个大兴城的安全,没有她,你们现在哪敢这麽大摇大摆的在街上乱跑。”
“你们是不知道,我家里有人在大理寺的牢里当值,林寺正可是个一顶一的好人啊……”
“前一阵子,听说没,宫里出大事了,都是林少卿的功劳……”
林昭听着有些好笑,“人也真是奇怪,恨你的时候,恨不得啖你的血肉,将你打下十八层地狱。爱你的时候,又恨不得给你塑金身,造生祠。”
王仁泽笑笑,“反复无常,这才是人啊。”
云升怒气冲冲的从府门口出来,竖着眉毛看围在府门口的几人,“看在尚书府的面子上,我好声好气的送你走,若是继续在这纠缠,我家主上定要参上尚书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