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合愣在原地,刺史这是在跟谁说话?跟林昭吗?这是跟一个刚到一天的钦差说话的语气吗?
纵然两人自幼相识,但如今已是成年男女,怎麽能如此荒谬。这钦差也是如此,刺史府这样的场合,怎麽能直呼刺史大人的家中排行。
还没等他想明白,林昭看他脸色几经变换,笑眯眯的添油加醋,“看来你们家刺史对于公主,不像你一般守礼啊。”
“不可能!”谭合立刻反驳,决心一定要守护自家刺史的清白。
元无咎的声音又响起,“你,进来。”
这回是跟自己说话了,谭合只好拱了拱手,“钦差大人前边直走,左转,看见一颗枣树在右转,就是茶室了。您先去,刺史大人马上就到。”
说完,他走进了屋内。
只看见元无咎正在翻箱倒柜,“我从京城带来的那套竹青色的衣服呢?”
“……属下怎麽知道。”谭合叹了口气,“刺史,见钦差要穿官服……”
“不用。”繁忙的元刺史抽空回了一句,给自己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锦缎圆领袍。八百年没有带过的蹀躞重新带上,又挑选了几块蓝玉质地的装饰带好。
除此以外,又拿起来多年不用的折扇。
谭合又冷着一张脸提醒道,“刺史,您和玉安公主早有婚约。”
“我知道啊,那又如何?”元无咎奇怪地看向谭合,纵然有婚约,林昭的心性不定,婚约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
说不定哪一天说不要就不要了,他还能去求皇帝非要不可?
元无咎心想自己在幽州风吹雨淋了这麽久,又被幽州军防搓磨,早就不是当年大兴城里那个风流恣意的少年郎了,自然要好好打扮一下。
当年林昭最喜欢他穿浅色衣衫。
他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又着急忙慌地出门向茶室跑去。
“刺史,慢点!”
谭合差点跟不上元无咎的步伐。虽说元无咎武功不高,但是谭合更是手无缚鸡之力。
元无咎到了茶室前,竟有些紧张,他忍不住默算自己和林昭已经几年没有见过。
十三岁那年分别,嗯,後来还见过几次……
她十七岁之後,就再也没见过了。若是如此论来,其实并不算久,只是三年。
只是……三年。
他们一同生活过十三年。
比起来,三年不过短短一瞬。
元无咎在心里默念了一下,阿昭。
他举手去推门,却听见一声笑声,只见林昭左手肘撑在窗棂上,手托着脸,笑眼盈盈,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怎麽样,元大人,准备好来见我了吗?”
元无咎心中的那点紧张感顿时荡然无存,无奈地笑了一下,“钦差大人不远万里到此出来,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那怎麽?以死谢罪?”
元无咎依旧是笑着,趴在窗户上看着林昭,“我若是死了,诺大一个幽州,谁来替您守啊。”
谭合听的胆战心惊,元无咎这张嘴到底在说什麽。
小炉上的水咕嘟几声,氤氲的雾气模糊了林昭的面容,像是过往那些梦境。
元无咎推门进了茶室,坐在林昭对面。他拿起茶壶,行云流水的倒水泡茶,将一个粗白瓷杯推到了林昭面前。
杯子摆在了她的身前,元无咎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把这样简陋的杯子摆在她面前。
“我没有想到你会来,这里还没收拾。”
“没事,我也没有那麽讲究,那些奢靡之物,都是纪月师尊爱用。”林昭并不在意,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更何况,幽州现在,很缺钱吧。”
“是啊。”元无咎轻叹了一口。
两人虽未再说话,但元无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林昭的动作。
谭合轻咳了两声,“刺史。”
“哦对,”元无咎终于回过了神来,“忘了你还在这里了,下去吧。”
谭合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刺史?”
元无咎的眼神又回到了林昭身上,“你今日有些憔悴。”
“我可是骑了一整夜的马来见你。”
元无咎一愣,下意识的去牵林昭的手,看见她的手背被过往的树枝划伤,留下了一道红痕。
林昭不甚在意,“过两天就好了。”
谭合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直接跪了下来。
谭合这一跪,倒不是被两人惊世骇俗吓到,而是觉得前途无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上去靠谱的刺史,结果也是个昏的。
趁自己还年轻,赶紧去找下一个。